县里募练乡勇,就是为了保护乡里,安靖地方。
剿匪,自然责无旁贷。
义勇营一百五十多个壮汉,吃得比猪多,穿得比新郎官好,前前后后,花了县衙上千两银子。
自甘宗毅以下,都觉得很不好意思。
一听到命令,个个摩拳擦掌,誓要大干一番。
陈子履见军心可用,心中主意愈发坚定。
这日,甘宗耀回来禀报,麻贵的几个手下,最近老在蒙公村一带晃悠。甲长惶恐不安,正在筹集银两、粮食,打算赎村。
陈子履眉头紧皱,感觉事态越来越严重了。
因为蒙公是一个很大的村落,里面住着整整一个甲,也就是一百多户,两三百名男丁。
这样大的村子,或土墙环绕,或种有柳条篱笆,防御力是很不弱的。
连蒙公村都只能屈服,可见黑风寨有多么嚣张。再不管,就快称王称霸了。
陈子履问道:“前阵子,乡亲们的口粮,不都卖了吗?还筹得出来?”
“谁说不是呢?可大家也没办法呀。”
甘宗耀告诉大家,自从麻贵屠了一个小村,把大家都怕坏了。
最近半个月,很多村落宁愿挖葛根、野芋充饥,也把口粮底子掏出来,乞求一个平安。
有的村子实在没有存粮,就把田地卖给豪强。据说一亩地换两石大米,或四两银子。
不少村子得一口气卖上百亩,才筹到足够的钱粮上贡。
“豪强?”陈子履怒气渐渐上涌,“谢村的豪强,不就是高运良吗?”
“就是他。”
“这个老王八蛋。”
陈子履恨恨地骂了一句,又猛然想起一件事。
刘靖之带着三个条件回浔州,差不多一个月了,一直没有回复。
之前还想着,府衙是不是筹到了赈灾粮,不太着急。
现在细想一想,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。
高运良自从儿子被抓,便躲回了谢村老家,闭门谢客,销声匿迹好久。
现下,忽然又开始纵容家奴,吞并田亩,一定有所凭恃。
不用想,肯定找到了新的靠山。
可惜省城没有眼线,不知道他傍上了哪条大腿。
还有,梁、李两个员外回去游说乡绅,快一个月了,游说到哪里去了?不会游说到高家去了吧?
陈子履想到,自己好像被这些人耍了,气不打一处来。
思索良久,忽然颁下命令,让甘宗耀再去一趟蒙公村。
陈子履道:“你告诉甲长,胆敢上贡一粒米,本县便以通匪之罪治他。”
甘宗毅忍不住道:“县尊莫非想……”
“没错,他们一打蒙公,咱们就出兵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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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看时机越来越近,陈子履渐渐有些焦躁,开始每天前往码头,遥望早已平复的郁江。
只是这次他不再看向上游,而是下游。
又过几日,甘宗耀到望江亭禀报,麻贵向蒙公村下了最后通牒。
若在后天,也就是十月十五之前,再不孝敬五百石粮食,一千两银子,就烧掉补插的晚稻,踏平整个村子。
男丁通通杀光,女眷卖到横州青楼为妓。
甘宗耀道:“前几日,黑风寨又打了一个村子,杀了十几个人。”
“嗯……”
也就在这时,一艘官船绕过江湾,出现在视野之中。
一个人影站在船头,向望江亭遥遥招手,似乎十分兴奋。
陈子履立即下令,让乡勇清空闲杂人等,把南门码头整个围起来。
然后带着甘氏兄弟,亲自到江边迎接。
小半个时辰后,官船靠泊。
甘宗毅一看,只见离开一个多月的贾辉、林杰站在船头,又一起回来了。
不禁心想:“就这么两个人,竟值得县尊亲自来接?亲自接就算了,还摆那么大阵仗,真是僭越啊。”
然而半刻钟之后,他便发现自己错得多么厉害。
因为他在官船舱内,看到了两门火炮。
虽然炮管不是很粗,只有约莫两寸半左右,却由精铁铸就,是真正的大炮。
绝非石炮、木炮等廉价货色。
除此之外,还有数十发炮弹,几个密封的大桶——想来是火药之类的东西。
贾辉在舱内,便迫不及待地报出价钱:“每门三磅炮,澳门炮厂要价二百两,几桶火药和白糖一百两,走私船夫要价五十两,一路上打点……”
他不顾众人在侧,絮絮叨叨地说着,将一路上的花费,通通报了一遍。
最后一声哀嚎:“我的一千两银子,全都花光了。这回,我真是倾家荡产,也还不上了……” 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