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么事,慌慌张张的,接到姑爷了?”
“接到了,在县衙。他找您回去。”
“接到就好。”
陈子履不用想,就知道没好事。
原来,他这个姐夫,没有做大生意的才能,却总喜欢夸夸其谈,好高骛远。
每次见面,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。
这次千里迢迢来贵县,不知又想到了什么“好点子”。
不出大力气帮他打前站、擦屁股,肯定要亏钱。
陈子履初来上任,本就要避嫌,况且还有赈灾防疫一摊子事,实在不想回去敷衍。
于是推道:“你去醉仙楼打一壶酒,两碟菜,陪他喝两盅,再带他去洗个澡,按个……咳咳……就说本县公事繁忙,很晚才回去,让他自己吃好喝好。”
孙二弟面露难色:“东家还是回一趟吧,姑爷正在衙门发脾气呢。”
“怎么了?”
陈子履不禁眉头一皱。
好家伙,一来就作妖。就算是姐夫,也不能这么不懂事呀。
“他发什么脾气?”
“姑爷昨夜在东津驿歇脚,丢了东西。”
“丢了多少银子?”
“说是丢了一个包袱。银票贴身带着,倒是没丢。”
“一个包袱值几个钱,丢了就丢了吧。”
孙二弟将陈子履又拉远了一些,小声道:“姑爷一进衙门,便和姓宋搭上了话,一起进了幕厅。小的只怕……”
陈子履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。
宋毅在贵县当了十几年二老爷,关系盘根错节,手下爪牙多得要命。
再加上精通刑名律法,是个既难缠,又危险的角色。
可惜,典史是县衙的首领官,在臬司衙门挂过号的。没有合适的理由,就连知县,也不能随意罢免、惩处。
最近几天,陈子履无论办什么事,都尽量绕着宋毅,就是不想落下什么把柄。
没曾想,自家姐夫却找此人办事,真是不知所谓。
“你怎么不拉住他?”
孙二弟一脸的无奈:“他俩一见面便聊得火热,我哪敢插嘴呀。”
“我他妈……真是麻烦。”
陈子履不知道贾辉这趟来,到底想做什么生意,不过和宋毅沾上关系,终究不妥。
想到这里,便匆匆和众人告辞,快步走回县衙。
进了仪门,瞄了一眼幕厅,里面空空荡荡,两个人都不在。
问了门子,又前往后院。
只见滴水檐下,贾辉摊在躺椅上,一边喝茶,一边吃瓜。
赵二、潘勇等人则围城一圈伺候着。
端茶的端茶,扇风的扇风,陪话的陪话,好一个众星捧月。
好家伙,比知县还会享受呢。
陈子履上前拱手行礼:“姐夫到了。路上可平安否?”
“呃,还行。”
贾辉虽是尊长,却也不敢躺着和知县说话,连忙起身回礼。
又道:“昨夜遇到一个小蟊贼,已将情形告诉宋毅,让他去抓了。”
“姐夫鲁莽了。既有盗案,应先报刑房,怎能直接麻烦宋典史呢?”
“这……这是怎么说的?”
贾辉气不打一处来。
按规矩,百姓遇到盗案,要先报刑房是没错。
可刑房接了案子,转头也要交给典史处置呀。堂堂县太爷的姐夫,还走这道手续,岂非脱裤子放屁,闲得慌?
然而转念一想,又感觉不太对。
他拿出赏钱,打发了众胥吏,然后压了压嗓门,低声问道:“这个宋毅,莫非不是好东西?”
陈子履一言不发,将人引进书房,关上了房门,才问道:“姐夫这趟来,打算做什么生意?”
“却忘了正事,”贾辉一拍脑袋,“子履,今年白艚多得吓人,广东米价要翻天啊……”
“什么?”
陈子履大吃一惊:“你要办粮?”
“正是。我催着官船快马加鞭,追了七八天,这才后发先至。后面还有好多粮船,正往这边赶呢。”
贾辉打开话匣子,细细说起前因后果。
原来约莫十天前,大量白艚途径潮汕,直奔广州。大大小小不下五十艘,海岸线上,一时蔽日遮天。
几个商人提前收到消息,知道广东米价必涨,想起陈子履在广西任知县,便托贾辉来办粮。
陈子履听得暗暗叫苦。
所谓白艚,其实就是福船——福建常见的一种海船。
不过在广东生意人的说法里,白艚还有另一层含义,即来粤籴米的福建船队。
福建自古多山少田,粮食产出一向不足。因此,闽商很喜欢走海路到广东,籴买大米回去售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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