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形的压力，如同深海暗流，开始在全球资本与政治圈层中悄然传导。
陆西辞病房内的加密通讯变得更加频繁，但内容却愈发简短精炼。周燃负责过滤和汇总来自各方的信息碎片，脸色也一日比一日凝重。
“布鲁塞尔那边，欧盟竞争总司的一个非公开听证会突然被提上日程，议题涉及‘跨国资本的非正常聚合与市场公平’。”周燃汇报着，指尖在平板屏幕上滑动，“虽然未直接点名，但讨论的几个案例，与我们提供的证据链高度重合。”
“华盛顿方面，”他继续道，“老参议员所在的智库，发布了一份措辞谨慎却指向明确的报告，警示‘新兴技术合作中的伦理与监管盲区’，并罕见地提及了‘某些借助文化产业进行资本运作的潜在风险’。”
这些都是积极的信号，表明棋子正在发挥作用，规则的齿轮开始向着有利于他们的方向转动。
然而，“守夜人”的触角同样敏锐。
“我们监测到，与名单上几位核心人物关联密切的数家主流媒体，今天同步刊登了几篇立场微妙的评论文章。”林薇的声音从加密频道传来，带着一丝担忧，“内容看似在讨论‘商业机密与舆论审判的边界’，实则暗指近期某些指控是‘别有用心者的恶意构陷’，试图引导公众情绪，营造受害者形象。”
更直接的压力，落在了“辞意资本”和“意起星辰”身上。
“我们在东南亚的两个重要基建项目，融资方突然以‘流程审查’为由，暂停了后续款项的拨付。”周燃放下另一个通讯器，揉了揉眉心，“北美一个谈妥的虚拟制片技术引进合作，对方法务部门发来措辞强硬的补充协议，增加了大量近乎苛刻的免责条款和保密要求，显然是受到了某种暗示或压力。”
这些，都是“守夜人”惯用的商业狙击手段，不致命，却足以牵制大量精力，制造麻烦，试图让他们分身乏术。
陆西辞听着汇报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，无意识地收紧了。他刚做完一次伤口清创，体力消耗巨大，此刻靠在床头，脸色比平时更白几分，但眼神依旧沉静，如同风暴中心平静的海面。
沈知意将一杯温热的参茶递到他手里，触到他冰凉的指尖，心头一紧。她看着屏幕上那些来自各方、好坏参半的消息，感觉就像在看一幅变幻莫测的天气图。
她走到小厨房，今天烤吐司时有些心不在焉，火候稍微过了一点，边缘带着些许焦黄。她看着这片颜色不均的吐司，忽然有了主意。她用浅蓝色的果酱，在吐司上半部分涂出了一片阴沉的天空，用白色的奶油，点出了几朵厚重的、仿佛要压下来的乌云。而在吐司的下半部分，她用金黄色的蛋黄酱，画了几道穿透云层、努力洒落下来的阳光。
一片小小的“天气预报表”吐司。
她将它拿到陆西辞面前，没有说话。
陆西辞看着那片吐司，阴云与阳光交织，恰如此刻他们面临的局面——压力重重，暗流汹涌，但希望的光并未被完全遮蔽。他抬起眼，看向沈知意，看到她眼底那份不变的沉静与支持。
他接过吐司，沿着那阳光与乌云的交界处，咬了一口。焦香混合着果酱的微酸和蛋黄酱的醇厚，味道有些奇特，却奇异地让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丝。
“他们急了。”他咽下吐司，声音平静无波，“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，正说明我们打中了他们的七寸。”
他看向周燃，指令清晰：“融资暂停的项目，启动备用资金池，同时让法务团队准备材料，必要时提起仲裁，理由就是‘恶意违约’。北美那个合作，拖着他，把他们的补充条款逐条驳回去，一个字一个字地磨。他们想消耗我们，那就看看谁的耐心更足。”
“舆论方面，”他转向林薇频道的方向，“不必直接反驳，找几家关系好的、有公信力的独立媒体，从技术伦理和行业监管的角度，做几期深度科普，把水搅浑。真金不怕火炼，真理越辩越明。”
布置完一切，他才重新靠回床头，微微闭上眼，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，难掩疲惫。
沈知意轻轻替他掖了掖被角，将他手里剩下的一小角“晴雨表”吐司拿开，低声道：“睡一会儿吧，天塌不下来。”
陆西辞没有睁眼，却精准地抓住了她的手，握在掌心，低声咕哝了一句，带着浓浓的倦意：“嗯，你在，塌了也有人一起扛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