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西辞的恢复比预想中艰难。爆炸的冲击伤及内腑，加之失血过多，让他时常陷入低烧和昏睡。清醒的时间短暂，且伴随着疼痛和虚弱。这位昔日赛道上的王者，此刻连自行坐起都需要借力，眉宇间时常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烦躁与阴郁。
只有在沈知意靠近时，那戾气才会稍稍收敛。
“喝水。”他声音沙哑，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水杯上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。
沈知意小心地将吸管递到他唇边，看着他缓慢吞咽，喉结滚动。等他喝完，她自然地用湿巾擦去他额角的虚汗。动作轻柔，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。
“周燃送来了一些需要你过目的文件，不急，等你精神好点再看。”她将平板电脑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床头柜上。
陆西辞“嗯”了一声，视线却没离开她。他抬起那只没输液的手，有些无力地抓住她的衣袖，力道很轻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。
“别走。”他闭上眼，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，语气里带着一丝罕见的、近乎脆弱的要求。
沈知意心尖一软，反手握住他微凉的手指，在床边的椅子坐下：“我不走，就在这里陪你。”
她拿起早上烤好的吐司。这一次，她在一片吐司上用巧克力酱画了一个简单的棋盘，棋盘上零星散落着几颗代表棋子的坚果碎。另一片，则画了一个小小的、带着听诊器的护士帽，旁边还有一个代表安静的“嘘”的手势。
她把“棋盘”吐司递到他面前：“脑子没伤到吧？还能下棋吗？”
陆西辞掀开眼皮瞥了一眼，嗤笑一声，带着病中的慵懒和依旧残存的傲气：“让你三个子。”
沈知意笑了，将吐司掰成小块，喂到他嘴里。他顺从地吃着，目光却落在那个“护士帽”吐司上，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。
病房内流淌着静谧而依赖的温情。
与此同时，“鹰巢酒吧”地下俱乐部的复古机械密码学沙龙，却是另一番光景。
沈知意以“独立机械史研究者”的身份，在林薇的远程协助下，成功混入了这场小众聚会。场地不大，灯光昏黄，陈列着各种古老的密码箱、打字机、密码轮 replica。与会者大多年纪偏长，衣着低调，交谈声压得很低，氛围神秘而排外。
沈知意穿着剪裁利落的米色西装，戴着无框眼镜，努力让自己融入其中。她看似专注地聆听一位老者关于恩尼格玛密码机的讲解，眼角的余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全场。
没有看到符合“夜莺”想象的人。程煜也不见踪影。
中场休息时，她端着一杯香槟，状似随意地走到陈列着几个仿制密码轮的展柜前。其中一个，与林薇描述的程秉严收藏的那套外形极为相似。
“对机械密码轮感兴趣？”一个温和的、略带口音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。
沈知意心中警铃微作，从容转身。面前是一位约莫四十岁左右、穿着藏青色丝绒长裙的女士，气质优雅，笑容得体，眼神却带着审视。
“是的，”沈知意保持微笑，用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应对，“尤其是十八世纪中后期，带有多重校准机制的型号，结构精妙，充满了数学之美。”
女士点了点头，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，似乎想看出些什么。“确实。不过，真正精通此道的人越来越少了。有时候，复杂的密码需要的不仅是技巧，还有……正确的‘钥匙’和‘时间’。”
“钥匙”和“时间”？沈知意心脏微微一跳。这是巧合，还是暗号？
她不动声色地回应：“是啊，就像一首古老的乐章，需要对的乐手在对的时刻才能奏响。”
女士镜片后的眼睛微微闪烁了一下，没有再深入这个话题，只是优雅地举了举杯：“享受沙龙。”然后便转身融入了人群。
沈知意看着她离开的背影，默默记下了她的衣着特征，通过隐藏的通讯器低声告知了外围接应的周燃。
沙龙结束，沈知意一无所获，又仿佛捕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线索。那位女士是谁？她的话是随口闲聊，还是意有所指？
回到医院时，已是深夜。陆西辞还没睡，靠在床头，眉头紧锁地看着平板上的文件，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愈发苍白。
听到开门声，他抬起头，看到她，紧绷的下颌线才微微松弛。
“回来了？”他放下平板，朝她伸出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