抽完血,陈雪哭得一抽一抽的。龙雨晴从包里,拿出了那个她原本准备在家长会上,作为“道具”的棒棒糖。
她撕开糖纸,递到陈雪嘴边。
“雪儿,你看这是什么?”
陈雪的哭声停住了,她看着那颗橙子味的糖果,抽噎着,张开了小嘴。
甜味,在口腔里弥漫开来。
小姑娘的情绪,渐渐稳定下来。
陈凡看了她一眼。
龙雨晴拿着那根棒棒糖的棍儿,手指微微收紧。
验血结果出来了,没有大问题。医生开了药,叮嘱了几句,他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喧嚣的地方。
凌晨三点,城市已经沉睡。
陈凡开着车,龙雨晴坐在副驾,回头看着后座上已经睡熟的陈雪。小姑娘的呼吸平稳,脸上还挂着泪痕,手里却紧紧攥着那根棒棒糖。
车子驶入静安里,回到了那栋安静的,仿佛与世隔绝的别墅。
龙雨晴看着窗外熟悉的景物,再想起几个小时前急诊室里那片混乱的场景,恍如隔世。
她忽然明白了。
先生的“不麻烦”,不是要用钱和权去铺就一条畅通无阻的捷径。
而是要脱下那身刀枪不入的盔甲,走进那片混乱的,充满了油烟气和消毒水味的,真实的人间。
用一个普通人的方式,去排队,去等待,去焦虑,去解决问题。
因为,家,就在这片人间里。
从医院回来,天已蒙蒙亮。
别墅里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。这场短暂却剧烈的风波,像一块被投进静湖的石头,余波还在一圈圈地荡漾。
龙雨晴几乎一夜没睡,但精神却没有任何萎靡,反而像是被磨砺过的刀锋,收敛了锋芒,沉淀出一种内敛的质感。
她没有回房,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,看着窗外由深蓝过渡到浅灰,再被晨曦染上金边的天际线。
脑子里,反复回放着急诊室里的一幕幕。
王晓晓妈妈的失态,周围家长的焦灼,以及陈凡在混乱中那份近乎冷酷的镇定。
他抱着女儿,穿梭在人群里,挂号,分诊,候诊,缴费,抽血。每一个步骤都精准,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,也没有一句抱怨。
他用行动,给她上了一堂价值连城的课。
这世界上,有些事,不是用钱能解决的。有些路,也不是用权势能铺平的。
当麻烦来临时,最可靠的,不是你的背景,而是你解决麻烦本身的能力。
楼上传来轻微的响动。
是陈凡。他给陈雪喂了药,又换了条湿毛巾,掖好被角,才轻手轻脚地走了下来。
他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龙雨晴,也没觉得意外。
“她睡着了,烧退了一些。”他走到厨房,倒了两杯温水,一杯放在了龙雨晴面前。
龙雨晴端起水杯,杯壁的温度,恰到好处。
“谢谢。”
“我去熬点粥。”陈凡说。
陈雪生病的时候,没什么胃口,只肯喝一点白粥。
龙雨晴看着他走向厨房的背影,忽然开口:“我来。”
陈凡的脚步停住,他转过身,看着她。
那眼神里没有疑问,也没有审视,只是平静地看着。
龙雨晴迎着他的目光,重复了一遍,语气很平淡,像是在陈述一件已经决定的事。
“我来熬。”
陈凡看了她两秒,没说什么,转身走回客厅,在单人沙发上坐下,拿起了昨天没看完的那本书。
默许。
龙雨晴走进那间她曾一度视为战场的顶级厨房。
这一次,她没有打开手机搜索任何教程。
她的大脑飞速运转。
粥。核心是什么?米和水。目的是什么?软烂,易消化,养胃。
她拉开橱柜,找到一袋珍珠米。她记得陈凡买过这个牌子,说这种米熬粥最香。
她舀了一杯米,开始淘。
冰冷的水流过指尖,她学着记忆里陈凡的样子,用手掌轻轻地,温柔地搓洗着米粒。不是用指甲,不是用蛮力,而是一种近乎抚摸的动作。
洗好的米,莹白饱满,散发着清香。
然后是水。
放多少?
她脑中闪过无数个精确的数字,1:8,1:10,1:12……不同教程给出的比例,让她那颗习惯了精准计算的大脑,第一次感到了迷茫。
她放弃了量化。
她将米倒进一个砂锅,然后凭感觉,加入了足量的水。
开火。
她没有离开,就那么站在灶台前,看着锅里的米粒在水中慢慢舒展,翻滚。
十分钟过去,米是米,水是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