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种足以将铁石都消化掉的恐怖饥饿感,自胃囊深处燃起,顺着每一条经络攀爬,仿佛有亿万只无形的蚂蚁,正疯狂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乃至灵魂深处。
林闲蜷缩在破屋角落的草堆里,身体因剧烈的空腹感而微微抽搐。
他干裂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,死死盯着怀里那个破旧的陶罐。
罐中,只剩下半块黑乎乎、早已发霉的冷馍。
这半块馍,是他三天前从外门厨房的泔水桶里,冒着被发现后一顿毒打的风险才捞出来的。
他盯着那块馍,混浊的眼眸里倒映着霉菌斑驳的绿点,仿佛在凝视着什么绝世珍宝。
良久,他终于颤抖着伸出手,用尽全身力气,小心翼翼地撕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小片,塞进了嘴里。
干硬的馍片像是砂砾,磨得他口腔生疼,但那微不足道的淀粉气息一经触碰到味蕾,便引爆了更加山呼海啸般的饥饿。
林闲的喉结剧烈滚动,却强行压下了将整块馍都吞下去的本能。
他闭上眼,将剩下的馍块放在掌心,用另一只手的指节,一点一点地将其碾成细碎的渣子。
随即,他并指如剑,在自己的指尖轻轻一划。
没有伤口,皮肤却如同渗出晨露的叶片,一滴色泽混沌、仿佛蕴含了天地初开般气息的精血,缓缓沁出,滴落在那堆馍渣之上。
嗡——
精血融入的瞬间,原本平平无奇的馍渣仿佛被赋予了生命,每一粒都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奥气息。
林闲捧着这些血色馍渣,挪到破屋唯一的窗边,对着窗外漆黑的夜风,轻轻一撒。
就在他撒手的那一刻,一直安静待在他怀里的陶罐忽然发出一声轻鸣。
一道流光从中飞出,化作一只通体剔透、宛如琉璃雕琢的蚕虫。
它生有六足,不沾尘埃,凌空而立,正是林闲以自身影冢之力温养多年的伴生灵物——归影蚕灯灵。
灯灵出现,六足在虚空中轻轻一点,一道道微不可见的光丝便从它体内射出,精准地点在每一粒被风卷走的血色馍渣上。
刹那间,黑暗的夜幕中,那些馍渣竟如被点亮的星辰,燃烧着微弱却执着的光芒,随着夜风,飘向了青玄宗的四面八方。
风掠过后山乱葬岗。
这里阴气森森,孤坟遍地。
一朵不知名的黑色妖花在风中摇曳,一片花瓣轻巧地接住了一粒星火般的馍渣。
只一瞬间,那含苞待放的黑花骤然盛开,妖异的花香弥漫开来。
不远处的守墓人小屋里,被称为“哭棺婢”的少女猛地从噩梦中惊醒。
梦里,她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绝望的夜晚,一头青丝被师姐们嫉妒地剪断,散落一地。
而这一次,梦里却多了一道模糊的黑影,那个总是在角落里默默扫地的杂役,正蹲在地上,用粗糙的手指,笨拙而又珍重地将她的断发一缕缕拾起。
一个温柔而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:“别怕,我帮你梳。”
哭棺婢惊坐而起,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。
她下意识地摸向枕边,指尖却触到了一缕异样的柔软。
她愕然低头,发现枕畔竟真的多了一缕用红绳小心系好的灰白长发——那正是三年前那个夜晚,她遗失后,被宗门弟子当成垃圾扫掉,却又被一名无名杂役悄悄拾回,并在之后某个深夜,趁她熟睡时悄悄放在她枕边的那一缕。
只是当时她心丧若死,并未在意。
她怔怔地拿起那缕头发,贴在脸颊上,冰冷的泪水终于决堤。
她想起那个少年总是沉默的身影,想起他偶尔投来的、带着一丝笨拙关切的目光。
三年来,她以为他早已死在了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。
“若你还活着……我信你一次。”
少女在心中默念。
话音落下的瞬间,这一句发自肺腑的信任,竟化作一道肉眼看不见的璀璨金丝,从她身上升起,倏然没入虚空,不知去向。
风继续吹,穿过高耸的测时阁。
“当——”
阁楼顶端,一名形容枯槁的断刻僧,正机械地敲击着一座早已漏了时刻的古钟。
钟声沉闷而走调,一如他死寂的心。
忽然,一粒带着微光的馍渣随风飘入,无声无息地落在他那布满补丁的僧袍上,瞬间化为虚无。
断刻僧敲钟的木槌猛地一顿,一股没来由的热流涌上心头。
他的思绪瞬间被拉回七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。
那时他还只是个普通僧人,因苦修过度,饿晕在测时阁的屋檐下。
他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,醒来时,身上却盖着一件散发着霉味的破布,脚边还放着一碗尚有余温的清水。
他挣扎着坐起,看到不远处的廊柱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