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曦刺破残云,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与草木的腥甜。
林闲蹲在杂役院的屋檐下,将拧干的粗布衣衫一件件搭上晾绳,动作熟稔而麻木。
水珠顺着他削瘦的指节滴落,溅在脚边那只遍布裂痕的破碗上。
碗是普通的土陶碗,唯独内壁上,十三道细如发丝的金线,仿佛某种神秘的刻度,从碗心向四周延伸,勾勒出一方不属于人间的钟面。
林闲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粗糙的碗沿,识海深处,那座亘古不变的灰色古钟,竟随着他的触摸,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嗡鸣。
十三道金线,十三次死劫。
这破碗,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唯一的凭依,也是他十年苟活的见证。
每一次濒死,碗上便会多出一道金线,替他承下那必死之厄。
可现在……
林闲忽然咧嘴,露出一口白牙,笑容里带着一丝癫狂与决绝。
他猛地抓起破碗,手臂肌肉贲张,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将它贯在脚下的青石板上!
“砰——”
清脆的炸裂声尚未完全散开,诡异的一幕发生了。
那本该四散飞溅的瓷片,竟如被无形之手攥住,尽数悬停在离地三寸的半空,每一块碎片的边缘,都泛起了微不可察的金色光晕,仿佛星辰的碎屑。
同一时刻,远在青玄宗之巅的测时阁内,那座从未有过半分差池的“失序钟”,毫无征兆地轻轻一震。
钟下,巨大的日规沙漏中,一粒金色的沙,竟违逆了万古不变的法则,向上轻盈地一跳!
“嗯?”
一个身形佝偻、怀中抱着一口空棺的老者,恰好路过杂役院的拐角。
他那双看惯了生死的浑浊眼珠,此刻骤然收缩如针。
在他的视野里,这方小小的院落,正上演着一场凡人无法窥见的盛景。
无数比蛛丝更纤细、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时间流丝,从四面八方,从虚无之中涌现,如倦鸟归林般缠绕向那些悬浮的瓷片。
它们像最高超的工匠,小心翼翼地遵循着某种古老的韵律,试图将破碎的“时间”重新拼凑。
守空椁抱着空棺的手臂紧了紧,喉结滚动,干涩地喃喃自语:“你……你竟是把‘逃命’,炼成了‘执礼’?”
他看出来了。
这少年不是在发泄,不是在自毁。
这是……一场前所未有的献祭!
一场以自身十三次死亡为祭品的、对时间大道的朝拜!
林闲却仿佛没听见,他只是低头,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,嘟囔道:“破碗……碍事。”
然而,在他站起身的瞬间,脚尖却隐蔽地一拨。
一块最大的、足有掌心大小的碎片,在空中悄然调转方向,其上最亮的那道金线,精准地对准了东方天际刚刚探出山峦的初阳。
那里,正是十年前,他被一条三步倒的毒蛇咬中,第一次经历死亡的地方。
夜色如墨,子时已至。
一道稀薄如烟的黑影,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杂役院。
这是“时魇”的最后一缕残魂,它在白日便感知到了那股磅礴而精纯的时间之力,那是它恢复万一的唯一希望。
它的目标,正是那块被林闲特意调整过方向、承载了最浓郁“时痕”的碗片。
黑影伸出虚幻的手,触碰到碗片的瞬间——
天地骤然倒转!
时魇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伟力狠狠拽入了一个无尽轮回的漩涡!
十三次死亡的画面,如同决堤的怒涛,疯狂倒卷而来!
巨石当头砸落的窒息,坠入毒潭的冰冷腐蚀,被妖兽利爪撕裂的剧痛……一幕幕,一次次,都以最真实、最残酷的方式,烙印在它的魂体之上。
它被这十三道死亡烙印死死钉在原地,动弹不得,连惨叫都无法发出。
院落的阴影里,盘膝而坐的林闲缓缓睁开双眼,他的神识早已沉入这片由他亲手布下的“死亡囚笼”,冰冷的声音在时魇的意识中炸响:
“你说我浪费死亡,亵渎了每一次苟活的机会?”
画面流转。
宗门后山,一块巨石滚落,一名年迈的杂役猛地将年幼的林闲推开,自己却被砸得血肉模糊。
“他的命,是命。”
毒潭边,一个无法言语的哑仆,在无人察觉时,默默将一株珍贵的解毒草塞进了林闲的饭盒,自己却在不久后因采药失足,跌落山崖。
“他的命,也是命。”
“他们的命,换我的苟活。我每一次没死,都不是因为运气,而是因为有人替我挡了灾!”林闲的声音愈发森寒,仿佛带着九幽之下的冰霜,“我把他们的死,刻在我的命里。你说……这叫亵渎?”
“吼——!”
时魇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