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,却带着一种末日般的凄美。
车子平稳地驶向那个被称为“家”的方向。车厢内依旧沉默,但气氛与来时已然不同。来时的沉默是绝望的、紧绷的、充满未知恐惧的。而此刻的沉默,则弥漫着一种沉重的、心照不宣的悲伤,以及一种想要抓住最后时光的、小心翼翼的珍惜。
到家了。
陈建国依旧抱着妞妞,像抱着一个易碎的梦。李婉婷和陈启明跟在后面,手里提着沉重的输液袋和装满药品物品的手提袋。他们穿过熟悉的玄关,踩过妞妞平时迎接他们归来时爪子敲击的地板,走进那间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客厅。
妞妞似乎嗅到了那深入骨髓的、独属于“家”的熟悉气息——那是它自己的味道、是家人们衣服上柔顺剂的淡淡清香、是昨天晚餐残留的些许饭菜香、是阳光晒过地毯的味道……它的鼻子微微翕动了一下,努力地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眼睛也睁得比在医院时大了一些,带着一种茫然的、仿佛隔世般的眷恋,缓缓地环顾着四周熟悉的摆设。
陈建国没有将它放回它那个在客厅角落的、铺着柔软垫子的专属小窝。他抱着它,径直走向客厅那扇巨大的、通往院子的落地窗前。那里,夕阳的光芒正毫无保留地、慷慨地倾泻进来,在地板上铺开了一片灿烂无比的、流动着的金色海洋,光斑跳跃着,充满了生命力。他缓缓地、极其轻柔地,像放置一件稀世珍宝,将妞妞连同它身下的软垫一起,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这片温暖的、最后的阳光里。
金色的阳光瞬间包裹住了妞妞金色的毛发,光线在它每一根毛发尖端跳跃,仿佛它们本就一体,共同燃烧着这最后的光辉。它虚弱地躺在那里,胸膛随着呼吸微弱地起伏着,那透明的输液管依旧连接着它的前肢,瓶子里冰冷的药液,依旧在一滴、一滴,缓慢而固执地注入它的身体,维系着这具躯壳里残存的、微弱的生命之火。
李婉婷立刻从沙发上拿来几个最柔软的羽绒靠垫,小心地垫在妞妞的头颈、背部和四肢下方,调整着它的姿势,让它能躺得尽可能舒服一些。陈启明则像在医院那样,直接跪坐在它身边的阳光下,伸出手,轻轻地、一遍遍地、充满爱怜地抚摸着它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暖(或许是阳光的假象)的背脊,感受着它骨骼的轮廓和依旧异常的高热。
陈建国没有坐下,他就站在一旁,沉默地看着。夕阳将他高大的身影拉得很长,很长,投在身后光洁的地板上,那影子显得如此孤独而沉重。他的目光,久久地停留在那个被金光笼罩的生命体上,眼神复杂得如同最深的海沟,里面翻涌着六年来的点点滴滴,那些被忽略的日常,那些因为它而带来的欢笑和温暖,以及此刻这噬心的、即将到来的永别。
妞妞似乎很享受这熟悉的阳光和家的气息。它闭上了眼睛,但表情不再是痛苦扭曲的紧绷,也不再是药物强制下的昏沉,而是一种近乎平静的、放松的安宁。它的身体完全瘫软在垫子上,卸下了所有防备。它偶尔会微微动一下耳朵,仿佛在倾听家人轻微的呼吸声;或者,那条一直如同沉重负担般拖在身后的尾巴尖,会极其轻微地、几乎无法察觉地颤抖一下,仿佛在梦中,它又回到了那些无忧无虑、追逐嬉戏的下午,正在回应着家人的呼唤。
没有人说话。客厅里一片近乎神圣的寂静。只有输液管里液滴下落的、规律而微弱的“滴答”声,像生命的倒计时;以及窗外,归巢鸟儿们发出的零星、清脆的鸣叫,那是属于生的世界的喧嚣。
这或许是最后一个黄昏。但这最后一个黄昏里,有它最爱的、守护了六年的家人,有它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每一个角落的家的味道,有这温暖地、毫无保留地拥抱它的、最后的阳光。没有冰冷的铁笼栅栏,没有刺鼻的消毒水气味,没有穿着白大褂的陌生人带来的恐惧和不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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