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这炮声的掩护下,一支极其精锐的小部队,像幽灵般悄然离开了大营。
一千五百人,都是徐树铮从各营挑出来的尖子,老兵油子居多,眼神狠辣,手脚利落,背着远常规负荷的弹药、干粮和攀爬工具,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漫天风雪之中。
带路的是个蒙古老猎手巴图,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,佝偻着背,眼神却像鹰隼一样锐利。
他领着队伍,一头就扎进了镇子东南面那片莽莽苍苍、看着就让人心底怵的山岭——萨彦岭冰冷而狰狞的支脉。
真正的炼狱才刚刚开始。
所谓的“路”
,不过是巴图凭着几十年前模糊的记忆,在近乎垂直的峭壁和嶙峋怪石间指出的、野兽都难以攀越的路径。
积雪深得齐腰,一脚下去,冰冷的雪沫子立刻灌进裤管和靴筒,刺骨的寒意顺着腿往上爬。
风在山谷里被挤压、扭曲,出鬼哭般的尖啸,卷起的雪粒子打在脸上,比刀刮还疼。
温度计的水银柱早就缩头缩脑地掉到了零下三十多度,每一次呼吸,肺里都像是吸进了冰碴子,吐出的热气瞬间就在眉毛、胡子、帽檐上结成一层厚厚的白霜。
“稳住!
手脚都给老子使上劲儿!
看准了再下脚!”
徐树铮自己也拄着一根探路的粗木棍,嘶哑地吼着,声音被狂风撕扯得七零八落。
他的脸冻成了青紫色,眉毛胡子全是冰霜。
脚下的翻毛牛皮靴,早被雪水和汗水湿透,此刻冻得梆硬,像两个沉重的冰坨子死死箍在脚上。
每一步抬起、落下,都伴随着皮肤与冰冷皮革强行分离的细微撕裂声,每一次都带下一点粘连的皮肉。
那钻心的疼被冻得有些麻木,但每一次迈步,又清晰地提醒着这份代价。
队伍艰难地在陡峭的冰崖上挪动,绳索摩擦着冻硬的岩石,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。
不时有士兵脚下打滑,碎石和冰块哗啦啦滚落深谷,好半晌才传来沉闷的回响,听得人心惊肉跳。
一个年轻的士兵体力不支,手一松,哼都没哼一声就消失在下方翻滚的雪雾里,那抹灰色瞬间就被吞噬。
没人说话,只有更粗重的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声音。
“妈了个巴子的这脚怕是要不得了”
旁边一个川军老兵喘着粗气,低头看着自己同样梆硬的靴子,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。
徐树铮咬紧牙关,腮帮子上的肌肉绷得死紧,吐出的字像冰豆子砸在地上:“脚没了,命还在!
命在,旗就得给老子插到克拉斯诺城头上去!
爬!
就是用手抠,用牙啃,也得给老子翻过去!”
他猛地一抬脚,靴子与脚底冻住的皮肤出令人头皮麻的粘连撕裂声,他看也不看脚下渗出的那点瞬间凝住的暗红,只是死死盯着上方那风雪弥漫、仿佛永无尽头的山脊。
寒冷榨干了体力,也蚕食着意志。
干粮——那种掺了麸皮、硬得像石头的干饼子,此刻冻得如同铁块,只能用刺刀一点点刮下粉末,和着嘴里含化的雪水艰难地咽下去。
水壶里的水早就冻成了冰疙瘩。
渴急了,只能抓把雪塞进嘴里,那寒意直冲脑门,激得人浑身一哆嗦。
短暂的休整只能在背风的石缝里挤着,人挨着人,靠着彼此的体温硬熬。
疲惫像沉重的铅块坠着眼皮,一旦闭上,就可能永远睡在这冰天雪地里。
徐树铮自己也不敢坐下太久,不停地在士兵中走动,用嘶哑的声音吼着川腔,骂着娘,讲着当年在四川剿匪翻山越岭的旧事,强行撕开那令人窒息的睡意和绝望。
“都他娘的给老子醒醒神!
想想家里的热炕头,想想婆娘娃儿!
想想镇子里那帮等着咱们去救的乡亲!
想想恩琴那龟孙在里头烤着火喝着伏特加!
你们就甘心冻死在这儿当冰棍?!”
他吐出一口浓痰,那口水几乎在离嘴的瞬间就冻成了冰粒,砸在雪地上出脆响。
麻木的士兵们抬起头,眼睛里布满血丝,那目光里有痛苦,有茫然,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、被长官的嘶吼点燃的、近乎野兽般的凶光。
血性在酷寒中凝成冰,又被更深的愤怒和耻辱点燃。
不知爬了多久,当筋疲力尽的尖兵终于摸上最后一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