; 贾珏垂下握刀的手,冰冷的横刀滴落一串粘稠血珠,砸在地上,与先前兴儿头颅滴落的声响遥相呼应。
贾珏低头俯视贾琏那副凝固着愚蠢渴望的遗容,心中不起一丝波澜。
这个膏粱子弟,至死都未能明白,从宁荣二府将他推入这幽州杀场的那一刻起,他的命运便已注定是弃卒。
榨干他那点可怜的价值,索取白纸黑字的认罪书,不过是给那些远在镐京的毒蛇套上的一副镣铐。
留他性命是愚蠢的笑话,是纵容蛇蝎回头噬咬的蠢行。
可笑贾琏竟真以为自己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,真以为攀附血亲便可苟且。
这种天真的贪生,在贾珏看来,比贾珍那等赤裸的狠毒更显卑劣,也更令人不屑一顾。
刀尖轻点,在贾琏倒下的衣襟上慢慢蹭净了最后一点残血。
动作沉缓而精准,如同擦拭一件无需珍惜的顽铁。
贾珏心底那片因连番血战而凝重的冰层,此刻被一种锐利通透的快意凿开。
纠缠多日的仇怨,今夜终于在这一刀之下了结了一缕。
欲解心头恨,拔剑斩仇人。
这句古训回响在贾珏识海之中,字字如铁。
这斩下的不仅是贾琏的性命,亦是砍向腐朽贾府的一记明刃。
长久压在胸口的郁气骤然疏散,仿佛塞北凛冽的夜风猛地灌入了肺腑,带着冰凉的自由。
贾珏深深吸一口气,鼻腔里铁腥气与焦糊味依旧,却多了一分清冽的决断。
贾珏的目光扫过整间屋子。
血污横流,尸骸两具,一片狼藉。
再无值得停留或处理之物。
认罪书已安稳藏于贴胸甲衣之内,紧抵心口,是未来对王淳与宁荣二府最锋利的尖刀。
贾琏的死,不过是这盘大棋中一个必要而仓促的弃子,不留后患,也无需遮掩。
贾珏收刀入鞘,皮革摩擦的轻响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。
猩红的战袍拂过门槛,如同暗夜流动的凝血,沉甸甸地覆盖了门槛边那滩刚冷却的血迹。
贾珏不再看那屋内的修罗场,毫不犹豫地踏入屋外浓稠的黑暗。
塞外的夜风骤然扑上贾珏脸颊,比屋内凝固的血腥气更显锋锐。
远处城墙上守夜火把的光晕在风中挣扎摇曳,投下城墙庞然扭曲的巨影。
更夫单调的梆子声自某处角落幽幽传来,又迅速被风声扯碎。
贾珏的身影在廊柱与石墙的暗影间无声穿行,步伐轻捷如夜枭滑过冻土。
脚下踏过的每一块石砖,都承载着边关的寒意与铁血的气息。
他避开偶尔巡弋的火把光亮,如同墨汁融入更深的水潭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