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。“不必。让他自己过这一关。”
安蓉犹豫：“可万一皇上怪罪……”
“不会。”清悦说，“皇上要看的，正是这个时候的反应。”
当晚，胤禛回到宫门时已是戌时。他没直接回阿哥所，而是先来永和宫复命。
清悦正在批文书，听见通报，抬眼看他。
胤禛进门，摘了帽子，露出额头一层薄汗。衣袍皱了，袖口还沾着一点泥点。
“回来了？”清悦问。
“回来了。”胤禛站定，“今日去了三个营地，查了粮、药、被服，伤兵共三十七人，其中十二人用药不足。已调郎中两名，明日午前到营。另发现火铳队有三人靴底开裂，责令更换。”
他说得很慢，每一条都说得清楚。
清悦听着，慢慢放下笔。
“还有。”胤禛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，“这是儿臣记下的《前线实录》。里面有各营缺损明细，也有士兵说的话。请额娘过目。”
清悦接过册子，没翻开。
“你觉得最该改的是什么？”
“饭。”胤禛答，“兵吃的是糙米掺豆，冷了就硬成块。冬天夜里站岗，手脚冻麻也不敢动。这不是战力问题，是人心问题。”
清悦点头。“那你打算怎么办？”
“儿臣已下令，从明日起，每营设热灶两处，专供夜班兵热饭。炭料加三成，由内务府直供，不准经手他人。”
清悦看着他，忽然问：“有人骂你抢功，你怎么想？”
胤禛笑了下。“我来不是听骂的，也不是听夸的。我是皇子，也是带兵的人。他们流血，我不能只动嘴。”
清悦没再说话。她把册子放在桌上，轻轻推到一边。
胤禛也不再多言，退后一步，垂手而立。
两人之间静了一会儿。
清悦忽然开口：“你父亲今早看了你的《慰军策》，没说话，但把原稿留了。”
胤禛抬头。
“他还说，四阿哥做事，越来越像个人样子了。”
胤禛眼睛动了一下，很快低下头。“儿臣不敢当。”
清悦站起来，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。外面风大，吹得灯笼晃了一下。
她回身看着胤禛。“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让你立刻去见皇上？”
胤禛摇头。
“我要你看清楚，什么叫担当。”清悦说，“不是喊几句忠君爱国，不是站在高处讲话。是你蹲在泥地里，一口一口喂药的时候，才知道这份重。”
胤禛站着没动，呼吸很稳。
清悦走近两步。“现在呢？还觉得该去吗？”
“更觉得该去。”胤禛声音不高，“今日所见，非一人之力能改。但若人人都等别人动手，那就永远没人动。”
清悦看着他，许久没说话。
最后她只说了一句：“去吧。你父皇在乾清宫等你。”
胤禛行礼退出。
他走出永和宫大门，天已全黑。宫道两侧点着灯，影子拉得很长。
他没走快，也没回头看。
走到第二道宫门前，他停下，从怀里摸出那本《前线实录》，又看了一遍封面。
然后继续往前走。
乾清宫的门还开着，灯火通明。
胤禛整了整衣领，抬脚迈了进去。
殿内，康熙坐在案后，手里拿着一份军报。
看见他进来，康熙放下纸，开口问：“伤兵吃了热饭没有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