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驱虎吞狼?”
一直沉默如深潭的景帝,终于缓缓开口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的争吵。
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,如同古井寒潭,不起丝毫波澜,目光在魏徵的悲愤、柳方正的激辩、以及下方百官或恐惧或茫然的面孔上缓缓扫过。
“好一个驱虎吞狼。”
景帝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、极冷的弧度,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御案上那份灼热的江南密报,出笃笃的轻响,如同敲在每个人的心弦上。
“陈九这把刀,够快,也够狠,他斩了陆家,立了碑,如今又替朕……挡下了大周女帝第一波招揽的锋芒。”
景帝的声音平缓得像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往事,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冷意,
“他用姑苏的血肉,铸了他的盾,那便让他……继续挡着。”
他抬起眼,目光穿透紧闭的殿门,仿佛看到了万里之外那两股即将猛烈碰撞的惊涛骇浪。
“传旨。”
景帝的声音陡然转沉,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决断,如同冰冷的敕令砸落金殿:
“江南肃政钦差行辕一切奏报,仍直送朕前,非朕亲谕,朝堂诸公,六部九卿,不得妄议姑苏,更不得擅干预旨意!
违者……以通敌论处!”
“令明凰公主,坐镇江南行辕,总揽赈灾安民,整饬吏治,抚慰地方……稳住江南大局!”
他特意在“稳住”
二字上加重了语气。
“密令江南道观察使王明义、姑苏卫指挥使赵铁山!
紧闭营门,约束部众,无钦差明凰公主与朕之密令,一兵一卒……不得擅入姑苏地界!
违令者,斩!”
“着长城东线各军镇,严密监视大周动向,若大周铁骑……真因陈九而东顾江南……”
景帝的眼中,终于掠过一丝如同毒蛇般的阴鸷寒光,
“则……放其入瓮!
待其与陈九……两败俱伤之际……”
他没有再说下去,但殿中所有老于权谋的大臣,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!
景帝缓缓靠回龙椅,阴影笼罩了他大半面容,只剩下一个冰冷而模糊的轮廓,最后的话语如同从九幽寒风中飘来:
“江南的棋……让他们先下。”
“朕……坐看风云。”
圣意如冰,瞬间冻结了紫宸殿内所有的争论与悲愤。
魏徵瘫软在地,面如死灰,柳方正深深垂,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忧虑。
驱虎吞狼?引狼入室?坐收渔利?
洛京的深宫之中,景帝落下了一枚冰冷而残酷的棋子,将整个江南,推向了更凶险的烈焰风口。
归园听雨轩,窗外风雪更急,拍打着窗棂。
“消息都散出去了?”
陈九的声音平静无波,仿佛外面席卷江南的惊涛骇浪与他无关。
“是,园主。”
蓝姑应道,眼中带着忧虑,
“城内人心浮动,物价波动,已有小股流民试图离城,江南各地门阀反应激烈,张家、苏家动作频频,似有串联反扑迹象。
洛京方向……暗流汹涌,另外,这几日涌入姑苏的陌生面孔激增,三教九流皆有,尘网和影牙正在加紧甄别。”
李玄微瓮声道:“靖难军上下,已做好死战准备!
管他大周还是仙门,敢来,定叫他有来无回!
只是……侯爷,咱们真要以一城之力,抗这四方倾轧?”
这位悍将的眼中也罕见地露出一丝凝重。
陈九走到窗边,推开一丝缝隙,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沫卷入,吹动他额前散落的丝。
他望向庭院中那尊在风雪里沉默矗立、裂痕边缘仍残留一丝微弱青金光芒的镇世鼎。
“慌什么?”
陈九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、抚平躁动的力量,
“我就是要让这江南的水彻底搅浑,让这天下的局彻底乱透!”
他猛地关上窗户,转身,烛光在他冰封的眼底跳跃,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冷静:
“蓝姑,继续稳住粮价盐价!
开仓,加大平价粮投放!
在粥厂、在城门口,让靖难司的人宣讲!
告诉他们——”
“大周铁蹄尚在千里之外,仙门爪牙躲在乌龟壳里!
姑苏的粮仓满着!
姑苏的刀磨利了!
姑苏的天,塌不下来!
信我陈九,守我姑苏者,有粮吃,有活路!
动摇者,趁早滚!
但走了,就别想再回来分姑苏一碗粥!”
“李玄微!”
“末将在!”
“靖难军扩编不停!
以战代练!
组织精锐小队,以清剿门阀残余、维护新律之名,主动出击!
目标——张家、苏家在姑苏外围的爪牙据点、囤粮仓库、私盐码头!
打!
给我狠狠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