姑苏城的风,带着初冬的凛冽,却吹不散城内那股新生的、铁血铸就的秩序所带来的奇异暖意。
靖难特别行治区的牌子高悬城门,冰冷而威严。
城内的粥厂日夜冒着热气,靖难军的巡逻甲胄铿锵,影牙的目光无处不在。
《靖难暂行律令》如同无形的铁网,将这座曾经腐朽混乱的城市强行箍入一种高效、冷酷却又生机勃勃的新轨道。
恐慌已被生存的压力和看得见的利益所取代。
疏浚河道的民夫领到了实实在在的工钱,入营军士的家小得到了供养,粮价盐价的稳定让最底层的百姓也喘过了一口气。
恐惧依旧存在,但已被敬畏和一种扭曲的习惯所覆盖。
旧的门阀势力如同被连根拔起的毒草,在姑苏地界彻底烟消云散,其血肉已被这座新城池贪婪地吸收,化作了靖难军更锋利的刀、靖难司更庞大的粮仓、以及归园更深的底蕴。
陈九站在归园最高的听风楼顶,俯瞰着这座被强行驯服的城市。
镇世鼎被移至楼前开阔的庭院,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,青铜鼎身那道狰狞的裂痕仿佛更加深邃,隐隐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感。
“是时候了。”
他低声自语,声音被风吹散,却带着千钧的决心。
临江那片焦土,那吞噬了十万生灵的深渊,那深埋地底的邪恶祭坛,以及挣扎而出的镇世鼎……这一切,都需要一个了结,一个昭告天下的仪式!
他要让那十万亡魂的牺牲,不再仅仅是刻在他心头的伤疤,而要成为点燃整个凡俗世界的熊熊火炬!
“蓝姑!”
陈九的声音穿透楼顶的风。
蓝姑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,脸上带着连日操劳的疲惫,但眼神却异常明亮:“园主。”
“传令!”
陈九的声音斩钉截铁,如同出鞘的利刃,
“以靖难忠勇侯府、靖难特别行治区总督府、江南肃政钦差行辕三方名义,联合布告天下檄文!”
内容:为祭奠临江府数十万无辜罹难军民,为涤荡污浊、警示后人、凝聚凡俗之力,本侯将于本月十五,于临江府旧址,立镇魂碑!
碑成之日,广邀天下有识之士、仁人志士、各州府代表,共赴临江,同祭英灵,见证新世!
凡心怀忠义、愿为人间正道声者,皆可前来!
凡阻挠、破坏、妖言惑众者,视同临江血案元凶,格杀勿论!
他的话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,将一场祭奠变成了对旧秩序、对仙门、对一切冷漠旁观者的宣战书!
调集姑苏城内所有可用民夫、工匠!
令李玄微亲率靖难军第一营、第二营精锐两千人,即刻开赴临江!
要任务,清理祭奠区域,以镇世鼎为中心,在临江巨坑边缘,寻坚固高地,开凿基座,准备立碑!
碑石……就用那祭坛血池旁,被高温琉璃化的黑色岩石!
取其坚固,更取其……镇邪之意!
动用尘网所有力量,不惜一切代价,将檄文内容、立碑时间地点,以最快度传遍大景十三州!
洛京、金陵、杭州、长城西……我要让每一个角落,都能听到这个消息!
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地,让那些盘踞各地的门阀,让长城外虎视眈眈的大周女帝……都知道,我陈九,要在临江的废墟上,为凡俗立心!
为人间立碑!
持我名帖,亲赴行辕,面呈明凰殿下,临江立碑,关乎江南人心归属,更关乎殿下涤荡乾坤之大业!
请殿下务必亲临主祭,以钦差之威,正告天下!
此乃……国运之战!”
一连串的命令,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,瞬间在姑苏乃至更广阔的世界掀起了滔天巨浪!
檄文如同长了翅膀,在尘网不计代价的推动下,以惊人的度飞向四面八方。
驿站快马加鞭,江湖渠道隐秘传递,甚至通过一些依附靖难司的小商队,渗入沿途城镇。
“靖难忠勇侯陈九……要在临江立碑?祭奠十万亡魂?”
“三方联名?明凰公主也支持?!”
“邀请天下人见证?好大的气魄!
这是要……打仙门的脸啊!”
“格杀勿论?嘶……这陈九,真是百无禁忌!”
“临江……那地方现在还是人间炼狱啊,谁敢去?”
“怕什么!
陈侯爷连仙师都敢杀,连姑苏门阀都屠尽了,跟着他,说不定真能闯出一条生路!”
消息所到之处,如同在死水般的凡俗世界投下了巨石。
底层百姓闻之,或觉解气,或感悲怆,更多是麻木中的一丝茫然躁动。
各地门阀闻之,则如惊弓之鸟,一面严令封锁消息,一面惶惶不可终日,深恐陈九这把火下一步就烧到自己头上。
洛京朝堂更是炸开了锅,弹劾陈九僭越、邀买人心、图谋不轨的奏章雪片般飞向景帝案头,朝堂之上吵作一团。
而远在长城西的大周军营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