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陈爷李主事他”
老疤拖着伤腿,看着李林远离去的方向,声音里带着担忧和一丝不解,他无法完全理解陈九和李林远那些关于“清流”
、“反贼”
、“体面”
的争论,但他本能地觉得,让那个失魂落魄的书生独自上路,凶多吉少。
陈九的目光从雨幕中收回,眼底的疲惫被一种冰封的决绝取代,他看向老疤,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:“路是他选的,我们,选我们的路。”
他转向众人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压过了风雨和灶火的噼啪声:
“米蒸熟磨粉后,立刻分装,每人携带三日份口粮,顾家粮仓被劫,毒米之事暴露,朝廷和仙门的追兵,还有顾家的报复,随时会到!
此地不可久留!”
“陈爷,我们我们去哪儿?”
张主簿声音颤,脸上毫无血色,
“往北是洛京,往南是顾家地盘,往西是深山,可这数万人”
“去不了深山,也去不了洛京。”
陈九打断他,眼中闪烁着阿素为他点亮的破局星火,
“我们去——临江府!”
“临江府?”
众人皆是一愣,临江府是江南道重镇,虽也受水患波及,但城高池深,驻有重兵,知府更是景帝心腹之一,历来与顾家等门阀关系微妙,去那里,岂不是自投罗网?
“不错,临江府!”
陈九的声音斩钉截铁,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锐气,
“我们不是去攻城,也不是去乞降!
我们是去请命!”
他环视众人,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,扫过每一张惊惶或茫然的脸:
“顾家放我们走,想驱我们北上搅乱洛京!
朝廷和仙门视我们为反贼,欲除之而后快!
我们偏不遂他们的愿!
我们就要去这江南道最硬的钉子——临江府!”
“为何?”
“其一,临江知府周怀安,是景帝早年潜邸旧臣,素有刚直之名,虽受门阀掣肘,但未必甘愿与顾家同流合污!
他手中握有兵权,是景帝钉在江南的一颗钉子!”
“其二,临江府扼守运河要冲,消息灵通,我们去了,就是把这反贼的旗,插在顾家眼皮底下,插在朝廷重兵面前!
让天下人的眼睛都看着临江府!
看周怀安如何处置我们这些反贼!
看景帝如何处置周怀安!
看顾家敢不敢在朝廷大军眼皮底下,再行毒杀灭口之事!”
“其三,”
陈九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煽动力,
“我们要把江南的惨状,把顾家的罪孽,把这掺了沙又下了毒的活命粮,直接捅到这位封疆大吏的案头!
用这数万灾民的命,用我陈九这颗反贼的头颅,逼他表态!
逼他看清,这江南的天,到底是姓景,还是姓顾!”
“此去临江府,是死中求活,是破釜沉舟!
我们要让周怀安知道,我陈九不是要反景帝的江山,我是要替他景帝,撕开这江南的烂疮!
他若还有一分忠君之心,一分为民之念,就该接过我们递上的这把染血的刀!
他若不敢那这江南,便彻底无药可救!
这大景的官,便个个该杀!”
陈九的话语如同惊雷,在义庄内炸响。
绝望的灾民眼中,重新燃起一丝微弱却炽热的光,他们不懂太多大道理,但他们听懂了“活路”
,听懂了“逼官”
,听懂了陈九要带他们去一个更“硬”
的地方讨个说法!
“跟着陈爷!
去临江府!”
“对!
去问问那周青天,还管不管我们这些吃毒米的百姓!”
“清君侧!
诛蠹虫!
活万民!”
压抑许久的怨气和对生的渴望,在陈九这面“清君侧”
的旗帜下,被彻底点燃!
口号声起初微弱,随即汇成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,冲出义庄,与风雨声交织在一起。
老疤眼中凶光毕露,猛地抽出腰间的短刀:“兄弟们!
护好陈爷!
护好粮食!
护好咱们的活路!
目标临江府!
开路!”
残存的衙役、漕帮汉子、还有那些被激出血性的灾民青壮,迅组织起来。
蒸好的米粉被快分装,伤员被简单包扎安置,一支虽衣衫褴褛、伤痕累累,却杀气腾腾、目标明确的队伍,在陈九的带领下,如同决堤的洪流,再次冲入姑苏城外无边的雨幕。
这一次,他们的方向,直指江南道腹地,那座象征着朝廷最后威严的重镇——临江府!
姑苏城,顾府,临水轩,
顾云海端坐案前,指尖捻着一枚冰魄果,丝丝寒气缭绕,一名青衣管事垂肃立,低声汇报:
“李林远已离姑苏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