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本,长孙娉婷准备缓上几天,再来拆阅这封家书。
实在是近来父亲长孙无忌的关心,夹杂了太多的试探与反常。
让她心底藏着一丝不愿触碰的厌憎。
可眼下,马周仓促离去、袁天罡销声匿迹、勾注山的隐秘牵动全局。
这封家书,似乎成了串联所有谜团的关键线索。
为了验证她心目中的猜想,她不得不立刻面对这封书信。
纤细的指尖捏住信封边缘,火漆的温度早已消散,只剩冰冷的坚硬触感。
她长长吐出一口气,顺着封口,轻轻撕开信封。
从里面抽出两张叠放整齐的信纸。
这时的天气,已经暗淡了下来。
长孙娉婷拿着摊开的信纸,缓步走到烛台前。
跳跃的橘色火光,照亮了长孙无忌遒劲的字迹。
来信开篇,仍是寻常的问安。
叮嘱长孙娉婷在幽州要多保重身体、留意起居。
尤其是在协助李恪管理封地等诸多事物后,更是要懂得张弛有度,莫要为俗务累垮了身子。
字里行间都是对她这位女儿的关切。
可随着长孙娉婷继续深入的阅读,待到 “萧皇后”“杨正道” 等姓名的字眼映入眼帘时。
长孙娉婷的呼吸,骤然粗壮了起来。
瞳孔收缩,握着信纸的指尖,因用力过度而失了血色,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起来。
橘色的烛火,在她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眸中,疯狂跳跃。
却丝毫无法驱散她,那来自心底深处蔓延开来的巨大震惊。
“萧皇后…”
“杨正道…”
这两个名字,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她的脑海,震得她耳畔嗡鸣。
长孙娉婷作为长孙无忌的女儿,自幼接触到的人和物。
大多都绕不开波诡云谲的朝堂。
自然比常人,更清楚这两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,是何等沉重的政治分量与前朝纠葛。
萧皇后,前隋炀帝之妻,身份尊贵却也极其敏感。
杨正道,更是前隋宗室之后。
虽然隋炀帝在被宇文化及弑杀之后。
其孙杨政道便随祖母萧皇后辗转流亡,虽得突厥庇护,被立为隋王。
但在大唐定鼎中原之后,他们的存在就显得微妙而尴尬。
尤其是杨政道,因为身体里流淌着前隋皇室血脉。
突厥更是将其视为牵制大唐的棋子,常年利用他的身份笼络前隋旧部,搅扰北疆边境。
只不过,在左卫大将军霍国公柴绍收复朔方之后。
杨正道就彻底失去了朔方这块最大的统治地盘,就只能依附于突厥王庭苟延残喘,其影响力与威胁已大不如前。
只是,她有些不太明白,父亲为何在这封家书中询问其二人下落。
他们怎会与李恪、与幽州扯上关系?
“不对!”
下一刻,长孙娉婷就猛地反应过来。
在李恪率先三千燕王卫,奇袭拿下定襄城后。
萧皇后和杨正道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,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事后,长孙娉婷从李恪战后的折子上了解到。
是有一群身穿草原服饰,隐藏了真实面目的草原马匪。
趁着李恪攻下定襄城的空档,在劫掠金银。
同时,将萧皇后与杨正道一并掳了去。
当时李恪忙于稳定定襄城内局势,又因定襄城内的俘虏实在太多,分不出太多兵力大肆追击。
只派了一小队轻骑沿着马蹄印记追击,却在后半夜遭遇风雪。
最终失去了马匪的踪迹。
一开始的时候,长孙娉婷对这份军报并未深思。
只当是草原上寻常的趁火打劫,或是突厥残余,又或者前隋死忠势力,不甘心的反扑。
毕竟,战乱之中,各方势力鱼龙混杂。
出现小股马匪浑水摸鱼的现象,也实属寻常。
然而,此刻结合父亲这封意有所指的家书,再回想当初那份看似寻常,却没有任何破绽的战报。
似乎出现了一个细思极恐的巨大漏洞,那就是太完美了,太巧合了。
那群“马匪”出现的时机,太过巧合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