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倒了，灰还没落定。
花自谦往前迈了一步，脚底踩到红毯，那毯子突然软了一下，像踩进了湿泥。他没停，苏曼曼紧跟在侧，林小满咬着后槽牙跟上。
三个人刚跨过门槛，身后的木门无声合拢，连点回音都没有。
眼前是个长廊，比刚才的裁缝铺深得多，两边墙上挂着老式壁灯，灯罩是暗红色的，光晕照在地面，红得发黑。头顶有根铁管，滴着水，一滴一滴砸在铁皮接水槽里，声音不大，但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太阳穴上。
“不对。”苏曼曼忽然停下。
她右腿的黑丝猛地绷紧，像被谁从背后拽了一把。她抬手扶墙，指尖触到墙面的一瞬，整条走廊的灯全灭了。
黑暗里，红毯开始发光。
不是整块亮，是一圈圈波纹从他们脚下扩散出去，像是有人往水里扔了颗石子。那些波纹经过的地方，空气变得粘稠，呼吸都费劲。
花自谦立刻甩出一段蜀锦缠住三人手腕，低声说：“别松手。”
话音刚落，林小满闷哼一声，跪倒在地。
她看见自己站在染缸边，浑身湿透，手里攥着半截断针。缸里浮着一具尸体，穿着她昨天穿的那件白衬衫。她想后退，可脚像钉住了。身后传来笑声，很轻，是陆子明的声音：“你终于来了，我的朱雀。”
她张嘴想喊，却发不出声。
另一边，花自谦眼前一黑，再睁眼时已在一座大宅院里。火光冲天，到处都是哭喊。他看见祖父倒在血泊中，胸口插着绣衣使者的银针。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站在台阶上，手里拎着染血的剪刀，正是白莲儿。她笑着对他说：“你家三代积德，换不来你活到明天。”
他想冲上去，可身体不听使唤。
苏曼曼的情况最怪。她没看到过去，也没看到未来，而是站在一片云海之上。风很大，吹得她裙摆猎猎作响。她低头，发现自己赤着脚，腿上的黑丝不见了。取而代之的是两条金线，从脚踝一直缠到腰际，线上挂着十三枚铜铃，每走一步就响一次。
远处有人喊她名字。
她转身，看见一个穿霞衣的女人背对着她站着，手里拿着针，正在绣一块布。布上绣的是一幅婚书，血红色的字迹写着——花自谦 & 苏曼曼。
她走过去，刚要开口，那女人突然回头。
脸上没有五官，只有一张嘴，笑着说：“你逃不掉的，三世因果，红线锁骨。”
苏曼曼猛地闭眼，再睁开时，发现自己还在走廊里，但右手已经掐进了左臂肉里，留下四道血痕。
“幻境！”她吼了一声，“全都是假的！”
她用力拍自己脸，一巴掌接一巴掌，直到脸颊发烫才停下。她转头看花自谦，他正死死盯着前方，拳头捏得咯咯响，额角青筋暴起。
她一把抓住他肩膀：“花自谦！醒过来！那是假的！”
花自谦眨了下眼，视线慢慢聚焦。
他喘了口气，声音有点抖：“我看见我家烧了……我救不了他们。”
“那就是骗你的。”苏曼曼抓着他胳膊，“你现在在这儿，跟我在一起。林小满也在。我们还没进机关区，不能倒在这里。”
花自谦低头看她，眼神从涣散变清明。他点点头，松开手里的蜀锦，又重新缠了一遍，这次绕得更紧。
“你呢？”他问，“你看见什么了？”
“未来。”苏曼曼冷笑，“说我注定要嫁给你，还说什么红线锁骨。”
“那也不算太假。”花自谦扯了下嘴角。
苏曼曼瞪他一眼，但没反驳。
两人回头找林小满，发现她蜷在地上，双手抱头，嘴里一直在念：“K4，K4，K4……”
苏曼曼蹲下，轻轻拍她脸：“林小满，听着，你是林小满，不是他们的傀儡。你记得秦淮河，记得染缸，记得是谁把你推下去的。现在你醒了，别回去。”
林小满抬起头，眼睛通红，嘴唇咬破了，血顺着下巴流下来。
“我……我没睡。”她声音沙哑，“我只是……分不清哪个是真的。”
“现在这个就是真的。”花自谦伸手拉她起来，“你手上有记号笔，你做了标记，你还活着，这就够了。”
林小满站稳，擦了把脸，把记号笔塞回口袋。
“走。”她说，“别让他们再钻进来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