痛了他的眼睛——母亲鬓边的白发在烛影中格外刺目,她沉默地擦拭着供桌上的水渍,仿佛要将所有裂痕都一点点抹平。
院子里,周伟和周刚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,正蹚着积水收拾被掀翻的蒲团。柳琦鎏望着两个侄子躬身劳作的背影,突然想起他们白日里诚恳的劝解。胸口那股郁结的气终于松动些许,他深吸一口气,将舅舅的遗像端正放回供桌,转身对弟弟说:“去把剩下的纸钱捡回来,能用的都晾干。舅舅的后事,咱们得自己撑着。”弟弟怔了怔,眼底的迷茫渐渐被某种坚硬的色泽取代。他抹了把脸上的水,点头应道:“嗯。”
雨后的寂静中,柳琦鎏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格外清晰。他忽然意识到,这场暴雨不是天罚,而是将一切伪饰冲刷殆尽的镜子——亲情的裂痕、责任的重量、人性的自私与挣扎,都在雨水中原形毕露。但或许正因为如此,他们才终于有机会看清彼此眼底尚未熄灭的温度。他望向母亲微微佝偻的身影,望向侄子们忙碌的动作,望向弟弟沾满泥泞却仍在坚持的手——这些零散的微光,或许就是修补这残破局面的起点。
“等天亮了,咱们先列清账目。”柳琦鎏的声音在潮湿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沉静,“该分摊的,咱们不推诿;该核实的,咱们找长辈作证。但有一条……不能因为钱,再让舅舅走得不安心。”弟弟终于露出了一丝苦笑,那笑容里既有释然,也有自嘲:“哥,你说得对。咱们啊,原来都是被面子绊住了脚的人。”灵堂内的烛火忽明忽暗,却再未被风吹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