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真正让他心绪难平,甚至生出一丝寒意与恐惧的,是关于兰陵金氏的预言。
他的生父,金光善——未来竟会因作恶多端,落得个被挫骨扬灰的下场!
而更让他如坠冰窟的是——那个被冠以“金”姓,同样被挫骨扬灰的私生子。
“金光瑶……”他无意识地呢喃着这个陌生的名字,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。会是他吗?
母亲临终前,殷切期盼他能认祖归宗,堂堂正正地叫一声父亲……可若这“归宗”之路的尽头,是那般凄惨决绝的下场……
他第一次对自己执着多年的信念,产生了动摇。那条路,真的对吗?
就在这时,一股刚猛凛冽的气息自身后传来。孟瑶立刻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,转身行礼,姿态极为恭敬:“宗主。”
聂明玦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廊处,眉头紧蹙,锐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,带着审视,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。他挥退了旁人,大步走进室内。
室内一片沉寂,只余窗外隐约传来的演武场操练的呼喝声。
聂明玦盯着孟瑶,沉默了许久。天幕的信息同样震撼了他,而其中关于金光善私生子的部分,让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身边这个能力出众、身世却尴尬的副使。
“表面温良恭俭,背地里捅刀子”——天幕中那句话让他再看向眼前人时,心中生出了一丝警惕。
但他没有证据,不能凭直觉和尚未发生之事,就草率将人定罪。
最终,聂明玦决定开门见山:“孟瑶,天幕之事,你已知晓。”
孟瑶心头一紧,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温顺:“是,属下略有耳闻。”
聂明玦目光如刀,仿佛要剖开他平静的表象:“金家并非善地,金光善更非…慈父。你若行得端坐得正,聂氏可保你平安。”
至于若行不端坐不正,又会怎样,他没有明说,但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。他看到了未来金氏的颓败,更看到了那个“私生子”的结局,纵然他平日不喜孟瑶心思过重,此刻也不愿见他就此踏上那条直通死亡的绝路。
孟瑶垂眸,掩去了眸中所有的挣扎与惊涛骇浪。他听懂了聂明玦的未尽之语,这是在提醒他,也是在保护他、挽留他。
“宗主厚意,孟瑶感怀于心。”
他深深一揖,声音依旧平稳,听不出太多波澜,“属下既已效力于聂氏,自当恪尽职守,不敢有二心。”
他没有直接回应关于金家的问题,但这个表态,至少在此刻,是真诚的。
聂氏,有对他赏识有加的聂宗主,有待他真诚的聂怀桑,他们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尊严和安稳。
可在聂氏,他虽身为副使,过得并不如表面那样风光。总有人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,尤其是宗主最得力的干将,总是有意无意排挤他,甚至抢他战功。
他难道要这样在聂氏委屈一辈子吗?是不是等他改变了身份,那些人就再也不会看不起他的出身,贬低他的母亲?可那遥远的金麟台,此刻在他心中,却又笼罩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。
聂明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见他如此说,也不再多言。他本性刚直,不擅宽慰,能说到这个地步,已是极限。
“你好自为之。”他最终只沉声留下这四个字,便转身大步离去。
独留孟瑶一人站在原地,许久未动。窗外的风带着尘土的气息吹入,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浓雾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