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还惦记着什么数据,怕她累,就总是陪着她,教她再度学说话,怕她真的陷入到无边的沉寂之中。
石燕宁:“你是谁?”
长安:“长安。”
石燕宁:“我呢?”
长安:“妈妈。”
泪水从长安的眼角滑落,石燕宁也泪如雨下。
她捧着长安的脸,泣不成声道:“别丢下我,妈妈只有你一个亲人了。”
偏心的父母早已离世,抱走了自已女儿的亲妹妹,也在多年前不慎摔下楼离开了,在这茫茫天地间,石燕宁只有长安。
从那天起,长安总会在每一次清醒的时候,努力和石燕宁说话。
她们都知道,每一次对话都可能是最后一次。
可长安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,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,每次都要靠唇形来辨认对方说的什么。
石燕宁一字一字的问,像是在教初学的幼儿那般。
石燕宁:“你是谁?”
长安:“长……安……”
石燕宁:“我是谁?”
长安:“妈……”
含糊不清的字词从长安的口中艰难吐出,石燕宁摸着女儿的满头白发,一个劲儿的夸长安厉害。
一天的午后,阳光出奇地好,透过病房的窗户洒在长安苍白的脸上。
长安慢慢睁开了眼睛,那双曾经明亮的眸子此刻像蒙尘的星辰。
“妈……”她微弱地唤了一声。
石燕宁几乎是扑到床前,“我在,我在呢!”
长安已经看不清石燕宁的脸了,“对……不……起……”
没办法再陪伴你走完剩下的路,也无法告诉你所有的真相。
石燕宁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,握起长安的手贴在自已心口,“没有对不起,没有对不起,我都知道,都知道的,是妈对不起你啊!”
艰难的呼出一口气,长安感受着手背上的温热,留下了最后一句话,“谢……谢……”
监测仪上的曲线最终拉成一条直线。
石燕宁的眼泪喷涌而出,颤抖着双手将长安的胳膊放好,掖好被子,又轻轻吻了吻她尚有余温的额头。
然后像多年前,长安哄着发病的她入睡那样,轻轻拍着对方,哼起那首摇篮曲。
“快快睡吧,星星都闭眼了……”
“快快睡吧,月亮也打盹了……”
“妈妈的怀抱,是你永远的港湾……”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长安的葬礼结束后,石燕宁浑浑噩噩过了许久,某天在整理长安的衣服时,在衣柜的最深处发现一个本子。
打开一看,是日记本,从当年被接到首都,乃至后面的种种,都写在了这个小小的本子里。
日记本的最后,字迹有了明显的不同,石燕宁 一看就认出来是长安的笔迹。
“接回了妈妈,你放心,我会照顾好她的。”
石燕宁抱着日记本恸哭,她全都知道,她怎么会不知道呢。
那个一直喊她姨妈的孩子,从来不会让她牵手,可那晚来丰城医院接她时,长安一直没有挣脱被攥着的手啊。
石燕宁跪在供奉的佛龛前,“是我对不起孩子,全都是我,所有的苦难都让我来承担吧,求求菩萨,保佑长安来世顺遂,平安喜乐……”
在佛前跪求了一晚,石燕宁起身时一下子歪倒在地,恍惚间听到了敲门和呼喊声。
门外传来了孩子的哭声,石燕宁猛地惊醒,用手撑住床,挣扎着坐了起来。
床上铺的是干稻草,身上盖的被子潮乎乎的,屋子里充满了霉味。
石燕宁只看一眼,就知道这是什么时候,她掀开被子,穿着单薄的衣衫,连鞋都没顾上,赤着脚推开屋门跑了出去。
院子里站着几个人,看到突然跑出来的石燕宁都吓了一跳。
石家奶奶将石慧宁往身后拉了拉,好声好气的看着石燕宁,“是饿了,还是咋了?”
石燕宁恍若未闻,直愣愣的朝着石慧宁走过去,推开挡在对方身前的奶奶和妈妈,“把孩子还给我。”
石慧宁的怀里,抱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,她连连后退,“你在说什么,是不是又犯癔症了。”
石燕宁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喊:“把我的孩子还给我!”
石奶奶和石妈妈反应过来,双双拉住了石燕宁,“好孩子,你在说什么胡话,这是惠宁的女儿啊。”
石燕宁使劲挣扎,“那是我的女儿!是我的女儿!”
几人推搡到一起,石燕宁是久在病中,但此刻却如同一个勇猛的战士,两个人都拉不住他。
石慧宁吓得脸色惨白,着急忙慌的就抱着孩子往外跑,刚来到大门口,就看到门被从外面撞开来。
一个身形狼狈,浑身沾满了泥点子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