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尽欢心头狠狠一震,这事他怎么知道?
知道便知道吧。
许尽欢在徐行面前不喜欢说假话,老老实实承认:“是他。”
“你和陈漠北是什么关系?”
“点头之交而已。”
“那他为什么要为了你这个点头之交,得罪武宁侯的小儿子郭阳?”
这酒,喝不下去。
这话,也聊不下去。
师生多年,他把徐行的脾性摸得透透的,索性敞亮了说:“国字脸,你有话直说,别绕弯。”
国字脸看他一眼,自顾自喝了半盅酒,道:“我和老宣平侯陈良平,有过几次交集,此人……”
他突然抬眼,猝不及防地问道:“你觉得如何?”
许尽欢根本想不到他会话锋一转,一时间愣住了。
半晌,他才咬牙道:“我觉得此人……也算是个英雄。”
徐行脸上浮出意味不明的笑容,“英雄末路,美人迟暮,也难怪陈良平最后那几年,日子难过。”
许尽欢不喜欢打哑谜,“那你……觉着他如何?”
“当年东南沿海大捷,他用了一招策反杀降,以极少的兵力,将倭寇海盗打得七零八落,消息传开来,所有人都惊叹此计甚妙。”
徐行深深看他一眼。
“我当时在户部,任四川清使司主事,四川每年上交多少税银,国库是个什么情况,我心里一清二楚。
当时我就在想,他这一下给朝廷省了多少银子。
所以在我心里,只这东南大捷一件事,陈良平有勇有谋,是当之无愧的能臣。”
短短几句话,说得许尽欢浑身的血都燥热起来,坐立不安。
他入徐行门下后,徐行只教他读书,写字,仪态,别的什么处世之道,为官之道……统统不教。
朝廷上的人和事情,也从来不和他聊起。
更离谱的是,别的先生都热衷于帮学生牵线做媒,徐行却不。
他不仅不,许尽欢成不成婚,娶不娶妻,仿佛和他也没什么关系。
徐府和许府,不过是几个胡同的距离。
但徐行除了收他为徒那一回,再也没来过许府一回,哪怕他三请四邀,软磨硬泡。
徐行今天特意跑过来,又特意说这些话,再联想到前面他提到的陈漠北……
许尽欢不得不怀疑,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?
正要问出口,徐行没有给他这个机会,“而上面最需要的,不是能臣,而是忠臣,所以他才落得如此下场。尽欢,你可知道为什么?”
许尽欢其实从陈漠北那里都听说过,但又不好明说,只有摇摇头。
徐行见他摇头,又露出了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容。
许尽欢一看他这笑容,浑身炸毛:“徐大人,求求你看在我这一身伤的份上,给个痛快吧。”
徐大人无声地呼了口气:“因为他犯了两个错。”
“哪两个?”
“口无遮拦是第一个。”
这事,许尽欢听陈漠北说过,陈良平因为替跛脚皇帝的早逝,唏嘘了一声,而遭景平帝的冷落。
“这世上,就算是普通人,也知道谨言慎行,也明白祸从口出,能口无遮拦的,只有蠢人。”
徐行眉头一拧:“陈良平能手掌三千营,跟着永和帝三次北伐,岂是蠢人?”
许尽欢惊得目瞪口呆,“你的意思是他故意……”
“他故意不故意,暂且不论,站在景平帝的角度,徐行跟着他祖父三次北伐,东南一事又立下赫赫功劳,东南百姓视他为救命恩人,军中将士唯他听命……”
徐行停顿了一下,突然反问:“陈良平的功劳,名声在此刻都达到了顶峰,你是个聪明人,看出了什么?”
一道灵光在许尽欢的脑海里闪过,他瞬间就看出了问题所在。
“陈良平的三千营一家独大,在军中他可一手遮天,论功可盖主。”
徐行眼里露出一点赞赏。
“你若是皇帝,他替跛脚皇帝唏嘘的那一句,你听在耳中,作何感想?”
“我会想……”
许尽欢后背涌出一层的冷汗:“陈良平是在试探,还是在挑战?他会不会有异心?”
徐行冷笑一声:“皇权是不能被挑战的,人性也是不能被挑战的,当他唏嘘出那句话后,他的下场其实就已经注定!”
和陈漠北说的,完全不一样。
完完全全不一样!
许尽欢何止后背有冷汗,就连额头都是冷汗涔涔:“那……第二个错呢?”
“陈良平犯的过错二,是在兵部任职时,上折子,要提高阵亡士兵的抚恤金。”
徐行:“你可知道他错在哪里?”
许尽欢摇摇头:“我不觉得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