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妾身浅薄了。”何皎皎欠身说了句。
“黄夫人不必客气。”
继续前行,来到的暗香的源头——沿路两旁,数十株红梅与宫粉梅正值盛放将谢之时,落英缤纷。
“这些啊,是特地让府中花匠培育出来这个时节开放的品种,妾身为它起名‘朱砂’与‘残雪’,待它们谢了,正赶上迎春花开。整日在这深宅大院,妾身也就喜欢这点子春意,便是多费些功夫,也值得。”苏夫人指着如烟似霞的花径,很是自得。
“苏夫人好雅兴。”徐乐婉颔首。
小径以润泽的大块平整光滑的青石板铺就,缝隙间镶嵌着各色石头,路面因地龙的热气而干爽温润。
苏夫人注意到徐乐婉的目光,笑着解释:“这石板瞧着普通,底下埋了陶管,通了地龙。我们老爷说了,贵客临门,若让一丝寒气从脚底侵了身子,便是我们做主人的不是。”
徐乐婉的眼神瞟向前方,小径曲折,不知要用多少陶管。
“当,当初,有一队从北方来的商队,喊着做地龙的口号,说是半路遭了劫匪,全部家当尽数被抢。眼看就要入冬,我家大人见他们连件冬衣也无,这才将人请进府中,铺了地龙,也算助这些人安然过冬。”苏夫人有一瞬间的磕巴,试图将自家的奢靡圆回来。
“苏大人心善。”徐乐婉并不纠缠。
就算修地龙是为了这些人着想,那烧炭呢?这么大的府邸,只怕一月烧的,堪比多少百姓一年的用量。这种心知肚明的事,何必在意她说什么。
苏夫人听得这一句,脸上欢喜更甚,引着人向着前厅走去,遇到的宾客越来越多,不少人前来借着与苏夫人寒暄,特地来与徐乐婉搭话。
能让知府夫人亲自陪同的,除了顾家的女眷,还能有谁有这么大的排场?提前混个脸熟都是好的。
“这些宾客,虽然来的是我苏府,盼的可是瞻仰顾家夫人的风采,我苏府不过是沾了顾府的光。”苏夫人伸手,“少夫人这边请。”
徐乐婉步子稍顿,大厅前,男女宾客分开,她回头望去,顾云舟亦站在了原地,对她点点头。
“少将军与少夫人的感情真好。”迈入大厅,何皎皎还在感慨。
“婉婉!”一道清亮的女声自上面传来。
徐乐婉抬头,正看到起身向她奔来的顾澜依:“怎么样,来了这边适应吗?”
身后跟着的苏瑶面色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,今天她一早就被母亲安排着陪在顾澜依身边,简直是枯燥。
比起在这陪客,她更想跟在母亲身边出门迎客,不然,跟着大哥也好。
“姐姐。”徐乐婉眼睛瞬间亮了,见顾澜依肤色虽因奔波略显风霜,精神却极好,心下稍安——
“都好,初时觉得潮气重,如今住惯了,没什么不适应。”
“那便好,”顾澜依亲昵的拉起她的手,“一路过来辛苦,快到我身边坐下好好歇歇。”
两人这般旁若无人的亲近,看的不少夫人眼红。本以为徐家女嫁入顾家,会备受冷遇,谁知顾家待她比亲生女儿还要亲厚。
苏瑶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,她费尽心思讨好,顾澜依始终不冷不热,她还当对方天性如此,眼下这情景算什么?
“少夫人真是好福气。”苏瑶声音甜的发腻,却话中带刺,“能在顾家享到这般在娘家都未曾享过的疼爱,真真的苦尽甘来,教人羡慕不已。这若不是少夫人会经营,便是顾家实在宽厚心善,这样的运道难得,少夫人还要惜福才是。”
语气中的奚落与醋意太过直白,让喧闹的花厅霎时一静。
苏夫人脸色一变,却不急着训斥,反而带着几分无奈看向徐乐婉,语气宠溺:“少夫人您听听,这孩子!都是被我与她父亲给惯坏了,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,半点不懂藏拙,真是愁死个人。”
随后才转向苏瑶,轻声斥责:“还不快给少夫人赔个不是?平日里教你的规矩都忘了?也就是少夫人与顾大小姐性子宽和,不与你计较。”
苏瑶看了眼旁边的顾澜依,福身道:“顾姐姐宽宏大量,定然不会与瑶儿的无心之过计较的是不是?”
苏夫人一个眼风过去,她才不情不愿的再行一礼:“少夫人见谅,是瑶儿素日口无遮拦惯了,绝不是有意针对。”
徐乐婉唇边漾开一抹浅浅的笑意,目光温和的落在苏瑶身上,语气舒缓如风:“苏姑娘这般率真烂漫的性子,倒是难得。”
语气稍微停顿,声音依旧柔和,却让有心人听出别样意味,“说起来,京城的各府当家主母们,个个持重端方,行事最讲究‘分寸’二字。毕竟,身在其位,一言一行都关乎家族颜面、夫君官声。若有谁家女眷‘心直口快’,只怕不出三日,御史台的折子就送到了御前,罪名嘛……无非是‘治家不严,管教无方’。”
这话听的宾客神色各异,苏夫人的脸色已不复方才的云淡风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