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世界正在衰退,正在失去它曾有的色彩与意义,正变得索然无味、黯淡无光。它曾辉煌,如今却像一颗慢慢冷却的星辰,逐寸死去。
远不如梦中。
梦中的世界是恒久不灭的,是火焰不息、律动不断、奇迹时时可触的地方。那里,没有死亡、没有腐朽,力量无处不在、信念不需证明,伟大无需质疑。
谁会愿意离开那样的世界?
在那无尽的梦境中,伊姆瑞克终于接受了洛瑟恩那些悲观者的观点,那些他曾不屑、曾斥为怯懦的论调,如今却像铁律般重重压在他的心灵之上。
龙族正在沉眠,沉眠于这个正在终结的世界中,它们不会醒来,不是因为不能,而是因为不再愿意。
他逃避这个结论已久,用荣耀、责任、血脉、誓言去否认它的存在,曾经以为只要意志足够坚定、声音足够响亮,巨龙终会响应召唤。
可现在,他终于承认自己错了。
当他接受这一事实的瞬间,唤醒巨龙的意志便如砂石般崩解,随风消散。所有的希望与挣扎,瞬间归于虚无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他已再也无法归返那副脆弱而疲惫的肉身,留下的,只是一个破碎不堪的心智,一个无根漂流的灵魂。
伊姆瑞克向绝望屈服了。
他任自己随那些远古意识的暗流缓缓漂流而去,像一片脱落的叶片,无声地沉没于梦海深处,永远迷失在龙族的共梦之境中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……
可能是一秒?一天?一个月?一年?亦或是一整个时代?
他不知道,他在这里已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,它失去了意义。
即使时间还存在,他也不在乎了。他已经认为自己不复存在,他已不再是伊姆瑞克,不再是卡勒多的王子,不再是驯龙者之裔。
他只是一个残存的意识,一个还未彻底熄灭的名字。
然而,就在这时,他听见了歌声。
他原本以为,在这片梦境之地,在沉眠古思的心灵之间,再也不会有谁歌唱。
他曾歌唱,那是呼唤,是乞求,是一曲以命换魂的哀歌,但无人聆听,亦无人回应。
当他的意志耗尽,那旋律便戛然而止,仿佛未曾存在,只是梦中残响。
他的生命只剩余烬一丝,如同一簇即将熄灭的火花,在黑暗中无力颤抖。
不,不是黑暗……
是火焰,炽烈的火焰将他包围、吞没,像日出之光照耀大地。
那曾微弱的光芒骤然焕发,如今跃然而起,一首伟大的歌从火焰中升腾,将他拥入那难以形容的浩瀚旋律之中。
这是一首世上最宏伟的赞歌,即使他拥有千年的寿命,万年的时光,也无法将它准确地讲述出来。它没有词句、没有旋律、没有调式——唯有那令人热泪盈眶的意象。
那是一段传说中的时代,是讲述奥苏安仍从造世之火中冷却时的辉煌岁月,是那创造一切、亦摧毁一切的时刻,是火与风的赞歌,是梦与物质的起点。
光芒如巨浪般翻腾,将黑暗驱散,将空气填满,吹拂出最纯粹的热流,仿佛整个宇宙都在这赞歌中重塑。
在这炽热之中,最初的巨龙展翼翱翔,那双翼宽阔如大陆,眼中映照群星与命运。
那是一个荣耀的时代。
一个没有『不可能』的时代。
一个『语言』尚未被赋予『限制』的世界。
伊姆瑞克目睹了这一切,甚至更多。
那是宇宙运行以瞬息为度量的时代,是双翼一振即可飞越星辰与星团的年代。他见到龙族之间的激烈角逐,看到那足以撕裂世界的战争,听到那在火焰中诞生、毁灭、再生的诗篇。
那是一段无人梦见、无人知晓的年代。
一段未被记载、未被传唱,只有龙族本身铭记的隐秘历史。
如今,这段历史正被它们中最伟大的存在,那最古老、最深邃、最强大的意识,以火焰之歌,讲述给他听。
伊姆瑞克发现自己正直视着一只庞大的眼睛。
那是一只无法用语言衡量的眼睛,其大小如同星辰本身,其轮廓若隐若现,仿佛整个梦境的天穹便是它的虹膜与瞳孔所化。它存在于无声无光之中,却主宰了这片梦土所有的秩序与节律。
而他,不过是那眼中一粒微尘,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