形之手捏碎,喘息化作一声声绝望的喘鸣。
他快要死了。
但就在此时,圣火……摇曳了。
圣火开始剧烈晃动,似乎有某种力量正在逆流而上,穿越时间与空间的重重束缚。下一瞬,圣火像是被什么抽离了本质,那团火焰陡然倾斜,像流水般涌来,与他颤抖着的手指发生了接触,将他那剧烈颤动的手稳稳扶住。
不是幻觉!
不是虚影!
那火焰有了实体,变得凝实,变成一只拥有意志的手,与他伸出的手紧紧相握。
火焰顺着他的手臂蔓延,他在燃烧。
体内残留的圣火瞬间被引燃,剧烈翻滚,沿着血脉冲击着四肢百骸。他发出一声刺破喉咙的惨叫,那是痛苦的咆哮,是绝望的嘶鸣,撕裂长空。
这不是普通的痛苦,而是四千年,每一刻的痛楚,在这一瞬间齐聚,倾泻于他孱弱的身躯之上。
逃走!
逃走!
逃走!!
这股冲动如惊涛骇浪般压倒一切,他的大脑在嘶吼,他的神经在抽搐,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。他想逃,想摆脱,想终止这一切。
但他逃不走,他连站都站不起来。
“直面恐惧,超越自我。”
达克乌斯的话语犹如一道残响,在他脑海中炸裂开来,一遍又一遍地回荡,如雷鸣震撼着他的灵魂深处。
这声音将他从崩溃边缘拉回,他不再聆听自己神经中的恐惧,而是聆听自己的心跳。
他记得——
他是艾纳瑞昂之子。
他紧抱这份信念,死死不放,只要再撑过几个心跳,只要再坚持一点点,他是否就能……重获新生?
如果达克乌斯欺骗了他,那也罢,让他骗好了。
至少现在,在真相中死去,总胜过继续在怀疑与痛苦的深渊中苟活,苟延残喘,再度面对一个满是屈辱与折磨的时代。
他终于明白,让他承受最大折磨的,并不是肉体的痛苦。
那撕裂骨髓的剧痛不过是灵魂挣扎的映照。
真正的痛苦,是他对自己的审判。
他第一次踏入圣火时就明白,他不配——不配承受这神圣的洗礼。
他手上沾满鲜血,无论是象征意义上的,还是实实在在的,都是不可洗净的罪,他始终背负着那份罪责,从未卸下。
阿苏焉从未对他作出评判。
从未。
他所承受的所有惩罚,所有灾厄,所有折磨,所有自我厌弃——都是他自己加诸在自己身上。
他终于承认了。
他接受了。
他失败了。
火焰将他彻底吞噬,连同他那一生的荣耀、愤怒、恨意、悔恨与爱一同烧毁。
他笑了,在这神圣的焚烧中,他笑了。
这是一种解脱的笑,一种认命的笑,一种终于不再逃避的笑。
他知道自己快死了。
在死之前,他只想再看达克乌斯一眼,仅仅一眼。他想看看达克乌斯此刻的表情——是怜悯?是震惊?是意外?是愤怒?亦或是……哭泣?
然而……
他失望了。
达克乌斯依旧是那副表情,还是那一成不变的神色,那副令他牙痒的平静,仿佛周围燃烧的圣火根本不存在,仿佛这一刻他并未被火焰灼烧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。
那份从容,那份冷静,那份无动于衷的姿态。
他讨厌极了。
如果可以,他真的想现在就冲过去,一拳砸在达克乌斯那张讨人厌的脸上,哪怕只是象征性的挥一拳,也好——就当是最后的告别。
他是这么想的。
他也是这么做的。
就在这念头闪现的一瞬间,他的手撑地,手肘发力,脚掌抓地,全身的火焰在空气中炽烈跳跃,带起了灼人的热浪。
在一片惊呼声中——他站了起来!
全身燃烧着神圣火焰的他,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站了起来,不靠任何支撑,不借助任何外力,稳稳地站了起来。
他的身影如同从火海中升起的雕像,令人无法移开视线。
正当他准备迈步,冲向达克乌斯,给对方一拳时,他愣住了。
他意识到了不对劲,他站起来了!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