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平大营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片刻之后,此起彼伏的呻吟声打破了沉默。
那些倒地的士兵们开始陆陆续续的苏醒。
他们茫然的看着四周,看着彼此,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疲惫,仿佛做了一场漫长而又荒诞的大梦。
没人记得发生了什么,只觉得浑身酸痛,脑子里空荡荡的。
帅帐之内,朱棣缓缓收剑入鞘。
他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蓝玉和张玉,眼神复杂。
他赢了。
用最极端的方式,赢了这场与“虚空”的心理战。
但他也知道,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。
“王爷!”
他带来的那百名扈从迅速冲入帐内,控制了局势,将昏迷的二人看管起来。
“将二人分别看押,严加看管,等他们醒来。”朱棣冷冷下令。
“是!”
一个时辰后,蓝玉在一间独立的营帐中悠悠转醒。
宿醉般的剧痛,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。
他猛地坐起身,环顾四周,陌生的环境和身体上的虚弱让他瞬间警惕起来。
记忆的碎片开始回笼。
张玉的微笑……温暖的营帐……安逸的生活……
然后是朱棣的闯入……那凶狠的一拳……以及那句“意图谋反”的判决!
“朱棣!”
蓝玉的眼睛瞬间布满了血丝,一股滔天的怒火和屈辱感从心底直冲天灵盖!
他,大明的凉国公,北伐的大将军,竟然像个傻子一样被人圈养在一方小小的营帐里,还自得其乐!
而将他从这场荒唐大梦中打醒的,竟然是他最看不起也最忌惮的宿敌,朱棣!
这比杀了他还难受!
“来人!”蓝玉咆哮着。
帐帘被掀开,走进来的却是朱棣本人。
他换下了一路风尘的王袍,穿上了一身利落的戎装,手中把玩着一块令牌。
“蓝玉大哥,你醒了。”朱棣的语气很平淡,听不出喜怒。
“朱棣!你他娘的安的什么心!”蓝玉指着自己的脸嘶吼道,“你当着全军的面羞辱我,还敢说我谋反!你是不是早就想置我于死地了!”
“羞辱你?”朱棣走到他面前,居高临下的看着他,嘴角勾起一抹讥讽。
“比起你像条狗一样被张玉困在这里,还沾沾自喜,你觉得哪个更羞辱?”
“你!”蓝玉被这句话噎得满脸通红,一口气差点没上来。
“我什么?”朱棣将那块令牌扔在他面前。
“这是父皇赐我的帅印,我现在是北平军务的最高统帅。你蓝玉现在只是我手下的一个败军之将。”
“别说打你一拳,就算我现在砍了你的脑袋,也只需要给父皇递一份奏报而已。”
朱棣的话冰冷而残酷,彻底击碎了蓝玉最后一丝骄傲。
是啊,他现在算什么?
一个被虚假的“义气”迷惑了心智,险些酿成大祸的罪人。
而朱棣是奉旨前来平乱的钦差,是力挽狂澜的英雄。
两人之间的地位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。
蓝玉颓然的坐倒在床榻上,双目无神。
朱棣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,却并没有乘胜追击。
“不过,”他话锋一转,“我暂时还不想砍你的脑袋。”
蓝玉猛地抬头。
“那不知名的妖邪能悄无声息的控制整个北平大营,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。”朱棣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。
“你欠我的这一拳,还有这份天大的羞辱,我不着急让你还。”
“我会向父皇上奏,将你贬为先锋,戴罪立功。什么时候你能在真正的战场上亲手砍下一百个敌人的脑袋,再来跟我谈‘尊严’这两个字。”
“这是你唯一的活路。”
说完,朱棣不再看他一眼,转身走出了营帐。
蓝玉愣愣的看着朱棣的背影,又看看地上的帅印,拳头死死的攥紧,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。
朱棣没有杀他,也没有将他押送回京。
他用一种更狠的方式将蓝玉的骄傲踩在脚下,然后又给了他一个爬起来的机会。
这份屈辱,这份“恩情”,将像一根毒刺永远扎在蓝玉的心里。
他日不是你死,就是我亡。
……
应天府,文华殿。
朱元璋看着北平传回的八百里加急密报,久久没有言语。
密报是朱棣的亲笔信,详细描述了他如何进入北平,如何用“雷霆手段”破除妖法,如何“痛心疾首”的将蓝玉“从悬崖边拉了回来”。
通篇都在表功,却又字字句句都透着对君父的“忠诚”和对兄弟的“惋惜”。
“好一个雷霆手段。”朱元璋将密报拍在桌上,看不出是喜是怒。
“大哥你看,这头老虎是不是比那头豺狼更难对付?”他看向一旁气定神闲的陈玄。
“是猛虎总比是疯狗要好。”陈玄端起茶杯,轻轻吹了口气。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