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华殿内死一般寂静。
朱元璋和朱标父子二人，像是第一次认识汉字般，死死盯着那份情报上最后几个字。
罗斯柴尔德。
这个发音古怪的名字，带着一股子从废墟里钻出来的阴冷与贪婪，让大殿内的暖意都消散了几分。
“大哥，这又是个什么东西？”
朱元璋的声音干涩，他宁可面对帖木儿的百万铁骑，也不想再听到这种他无法理解的新词。
之前那些银行家和国王，虽然也谈利益，骨子里却还是贵族做派，讲究脸面，有实体，有国土，有城堡。
能打，能杀，能谈判。
可这个“罗斯柴尔德”，听起来就像一团没有实体的影子，在欧洲金融崩溃的尸体上悄无声息的膨胀。
“一个比之前所有对手加起来都更麻烦的东西。”
陈玄的语气很平静，但眼神里却没了之前的轻松。
“重八，我问你，是明火执仗的强盗可怕，还是躲在暗处一点点啃食你屋子地基的白蚁可怕？”
朱元璋没有回答，但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“之前的国王和银行家是强盗。”
陈玄走到地图前，“他们想要黄金，想要土地，想要殖民地。他们的欲望写在脸上，他们的军队摆在明面上。我们可以跟他们打，跟他们谈，甚至跟他们做生意。”
“因为他们有弱点，有顾忌。他们有家族的荣光要维护，有国王的尊严要顾及，有无数的瓶瓶罐罐怕被打碎。”
陈玄的手指轻轻点在法兰西和卡斯蒂利亚的位置。
“可这个罗斯柴尔德不一样。”
“他们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食腐者，他们没有任何瓶瓶罐罐，废墟就是他们最好的猎场。他们不忠于任何国王，他们只忠于利润。”
“他们更聪明，更隐蔽，也更没有底线。”
太子朱标听得心惊肉跳，忍不住开口：“大伯，那我们该怎么办？像之前一样，用金融手段把他们也……”
“没用的。”
陈玄摇了摇头，打断了朱标。
“他们就像水银，无孔不入。你打不垮他们，因为他们本身一无所有，所有的资产都隐藏在无数个我们不知道的账户里。他们可以今天叫罗斯柴尔德，明天就叫史密斯，后天又叫杜邦。”
“他们不是一个人，一个家族，而是一种生存方式。”
朱元璋的眉头拧成了疙瘩，他骨子里的帝王煞气又冒了出来。
“那就派人去查！把他们给咱揪出来！咱就不信，锦衣卫连几个商人都找不到！找到了就地砍了！”
“爹！”
朱标急忙劝道。
陈玄却笑了。
“重八，你这套对付功臣勋贵还行，对付他们没用。”
“你今天杀了这个罗斯柴尔德，明天就会有新的罗斯柴尔德。只要有废墟和尸体，他们就能无限再生。”
“他们是依附于旧时代尸体上的蛆虫，也是新时代必然会诞生的怪物。我们杀不绝，也躲不开。”
大殿内再次陷入压抑的沉默。
连朱元璋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皇帝，都第一次感到了棘手。
这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战争，看不见敌人，摸不着刀剑，却让他感觉自己的帝国随时可能被掏空。
“那到底该怎么办！”
朱元璋一拳砸在桌案上。
“既然杀不死，也躲不开。”
陈玄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，“那就投资他们。”
“什么？！”
朱元璋和朱标同时失声。
“大哥（大伯）！你没说笑吧？给我们的敌人送钱？”
“不是送钱。”
陈玄的眼神深邃，像一片幽深的宇宙，“是养猪。”
“既然他们喜欢吞食废墟里的资产，那我们就给他们更多的资产去吞。让他们吃得饱饱的，长得肥肥的。猪嘛，养肥了才好宰。”
“我们甚至可以暗中帮助他们，让他们成长为泰西最庞大最贪婪的金融巨兽。当他们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，把所有的鸡蛋都放进一个篮子里的时候……”
陈玄做了个轻轻一捏的手势。
“我们再连锅端了。”
朱元璋听得目瞪口呆，半晌才反应过来。
“大哥，你这心也太黑了。”
“对付魔鬼，就要用比魔鬼更黑的手段。”
陈玄淡淡说道，“规矩已经变了。我们不仅要赢，还要赢得干干净净，让对手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。”
他转头看向朱标，语气变得语重心长。
“标儿，你要记住。未来世界的战争，不再只是疆域的征服，更是规则的制定和人心的博弈。这个罗斯柴尔德，就是你最好的老师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