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玉的声音如同惊雷,在要塞的城墙上炸开。
去……君士坦丁堡?
帮他换一个愿意还钱的苏丹?
张玄的大脑一片空白,他踉跄了一步,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。
这位燕王麾下的悍将,刚刚说的是什么胡话?
那可是奥斯曼帝国的都城!
一个横跨欧亚,让整个泰西世界都为之颤抖的庞大帝国的核心!
他们刚刚侥幸全歼了对方一支舰队,不立刻班师回朝消化战果,反而要孤军深入直捣黄龙?
这是疯了!
彻头彻尾的疯子!
“张将军,此言……当真?”
张玄的声音干涩无比,他看着眼前这位笑容灿烂的副将,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
顾天信没有说话。
他的瞳孔在瞬间收缩到了极致,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。
与张玄的惊骇不同,他在听到这个命令的瞬间,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位远在应天府东宫的皇太孙殿下的身影。
也只有那位殿下,才敢布下如此疯狂,如此……匪夷所思的棋局。
这盘棋从他们踏上马六甲的那一刻起,就已经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。
张玉笑了笑,没有直接回答张玄的问题,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。
“王爷有请二位上旗舰‘远洋号’一叙。”
“我想二位的所有疑惑,王爷会亲自给你们答案。”
……
半个时辰后,一艘快艇载着心神不宁的张玄和面沉如水的顾天信,靠上了那艘如同海上山脉般的钢铁旗舰。
踏上“远洋号”甲板的瞬间,一股混杂着浓烈硝烟、铁锈和肉食香气的热浪扑面而来。
甲板上没有胜利后的狂欢,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与高效。
士兵们分成数队,正有条不紊的清理着炮膛,保养着枪械。
军医们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为少数伤员处理伤口,动作利落,没有一丝多余的呻吟。
伙夫们正将一口口大锅里吃剩的肉汤倒进海里,引来无数鲨鱼的争抢。
所有人都沉默而专注,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决定一个帝国海军命运的决战,而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日常操演。
这种平静中蕴含的恐怖力量,让张玄的心脏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。
在张玉的带领下,二人穿过森严的走廊,来到了船长室。
推开厚重的舱门,一个巨大的房间映入眼帘。
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足以让十数人围坐的巨大沙盘,沙盘上精确的复刻了整个地中海东岸到黑海的地形。
而燕王朱棣正背对着他们,身穿一身常服,站在一张更为巨大的世界地图前,似乎在端详着什么。
他没有回头,只是平淡的开口。
“来了?”
“王爷。”张玄和顾天信躬身行礼。
朱棣缓缓转过身,他手中没有拿刀也没有穿甲,只是端着一杯猩红的葡萄酒。
他看向张玄,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。
“张大人,看你的脸色,似乎对本王的下一个‘买卖’不是很看好?”
张玄深吸一口气,鼓起毕生为官的勇气沉声道:“王爷!恕下官直言,此举……过于冒险了!”
“奥斯曼非蛮夷小国,其国都君士坦丁堡更是号称永不陷落之城!”
“我军虽有海战之利,但劳师远征补给艰难,一旦陷入围城战,后果不堪设想!”
“更何况此举必然会激起整个泰西世界的同仇敌忾,届时我等便是四面皆敌,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啊!”
张玄说的情真意切,几乎是把一个文臣所能想到的所有风险都摆了出来。
朱棣静静的听着,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。
等张玄说完,他才轻轻晃了晃酒杯,发出“叮”的一声脆响。
“说完了?”
张玄一愣。
“说完了就听本王说。”
朱棣放下酒杯,走到那巨大的沙盘前,拿起一根指挥杆重重的点在“君士坦丁堡”那个模型的顶端。
“你说的都对。”
“但你犯了一个错误。”
“谁告诉你本王要去攻城了?”
张玄再次愣住,满脸不解。
不攻城?那去君士坦丁堡做什么?耀武扬威吗?
朱棣冷笑一声,眼神里透出一种让张玄不寒而栗的锋利。
“殿下给本王的信里写的很清楚。”
“打仗是为了更好的做生意。”
“本王是去收烂账的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顾天信,嘴角咧开。
“而你们二位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