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暗的烛光在“远洋号”的船长室内摇曳，将朱棣雄壮的身影投射在背后的世界地图上，如同一尊择人而噬的凶神。
顾天信躬身站在一旁，手心微微冒汗。
房门被推开，一名身着华贵丝绸、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，在两名燕山卫士卒的“护送”下，缓步走了进来。
他没有丝毫寻常人见到朱棣时会有的畏惧，反而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室内的陈设，目光最后落在了朱棣身上。他微微躬身，行了一个标准的欧洲贵族礼节，用字正腔圆的意大利语开口道：“尊贵的东方统帅，我是洛伦佐，来自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。很荣幸能见到您，这片大海上新的主人。”
朱棣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，纹丝不动，甚至没有抬眼看他。他只是把玩着一枚从威尼斯总督府缴获的金币，任由冰冷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。
这是一种无声的下马威。
然而，洛伦佐的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微笑，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压力。
“王爷，”顾天信不得不低声提醒，“这位就是美第奇家族的特使。”
朱棣这才将目光从金币上移开，落在了洛伦佐身上。那目光如鹰隼般锐利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。
“美第奇？”朱棣缓缓开口，说出的却是生硬的汉语，“本王听说过你们。放贷的商人。”
顾天信立刻将这句话翻译了过去。
“您说笑了，”洛伦佐通过翻译，从容不迫的回答，“我们从不认为自己是商人。我们只是财富的搬运工，以及……国王的朋友。”
“哦？”朱棣终于提起了一丝兴趣，“朋友？”
“是的，朋友。”洛伦佐向前一步，双眼直视着朱棣，那份从容终于显露出隐藏其下的野心，“一个强大的朋友，需要一个同样强大的、了解这片土地的朋友来处理一些……琐碎的事务。比如，如何让财富更快的增长，如何让那些不听话的敌人，在不知不觉中倾家荡产。”
他摊开手，仿佛在展示一件艺术品。
“我们美第奇家族，在欧罗巴经营了百年。我们知道哪位公爵的城堡下藏着金矿，哪位国王的国库早已空虚，哪位主教的信仰可以用金币来衡量。我们的人，遍布每一个宫廷和交易所。”
洛伦佐的语气充满了诱惑：“你们拥有无坚不摧的舰队，和足以买下整个欧罗巴的商品。而我们，拥有最灵敏的鼻子和最锋利的刀。我们可以成为你们的眼睛、耳朵和手。我们可以帮你们成立银行，向那些国王和贵族放贷；我们可以帮你们识别最有价值的资产，用最低的价格收购；我们甚至可以帮你们……决定由谁来戴上王冠。”
“你们，只需要坐在威尼斯港，喝着东方的茶，等着金币源源不断的流入你们的口袋。而我们，只需要其中微不足道的一成，作为我们友谊的见证。”
这番话，让旁边的顾天信都听得心惊肉跳。
这已经不是合作了，这简直是邀请一头猛虎，来共同瓜分整个欧罗巴！
朱棣听完翻译，脸上却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。
“听起来不错。”他将那枚金币丢在桌上，发出一声脆响，“可本王为什么要和一群寄生虫合作？本王的炮弹，会替本王收回所有的账。至于敌人……本王更喜欢亲手拧下他们的脑袋。”
洛伦佐脸上的笑容终于僵硬了一瞬。他没想到对方如此直接，如此野蛮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抛出了自己的底牌。
“因为，有些敌人，是炮弹无法击败的。比如，一场正在酝酿的、针对你们的金融战争。”
洛伦佐压低了声音：“就在十天前，西班牙的伊莎贝拉女王，秘密派遣使者联系了神圣罗马帝国的马克西米利安一世。他们计划联合数个王国，发行一种以王室信誉担保的‘联合债券’，募集资金，用来扶持本土的手工作坊，并组建一支专门袭击你们落单商船的私掠舰队。”
“这个计划，由我们家族的一位远亲负责具体执行。他将所有的细节，都告诉了我。”
房间里陷入了死寂。
顾天信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。他知道，这绝对是王爷都未曾掌握的情报！
朱棣的瞳孔微微收缩，他盯着洛伦佐，沉默了许久。
这个消息，确实证明了美第奇家族的价值。用本地的狗，去咬本地的狼，的确比自己亲自下场要省事得多。
“有点意思。”朱棣终于开口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，“本王，该如何相信你？”
“您无需相信我，您只需要看到结果。”洛伦佐见对方意动，立刻顺势而上，“给我们一次机会，证明我们的价值。比如……热那亚南边的曼图亚公国，那位费德里科公爵，最近一直在公开场合叫嚣，要将所有东方的异教徒商人，都扔进海里喂鱼。”
“一个月内，”洛伦佐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，“我们会让他跪在您的面前，献上他所有的土地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