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家家主那一声夹杂着恐惧与疯狂的嘶吼，如同一柄重锤，狠狠砸碎了认购会现场虚伪的平静。
整个县衙大堂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落针可闻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聚焦在了冯家家主那张瞬间变得铁青的脸上。
他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，那虚伪的笑容僵在嘴角，显得无比狰狞。
“你……你血口喷人！”
下一刻，冯家家主猛地从座位上弹起，指着刘家家主，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，“刘瘸子！你找死！”
他身后的几名护卫，下意识地就想拔刀。
“放肆！”
张玄冰冷的声音，如同腊月的寒风，瞬间扫过整个大堂。他甚至没有起身，只是轻轻一拍惊堂木。
啪！
一声脆响，让所有骚动戛然而生。
门外，早已待命的上百名锦衣卫，齐刷刷地抽出了绣春刀，森然的刀光晃得人睁不开眼。那股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煞气，瞬间笼罩了整个县衙。
冯家家主的护卫们，握着刀柄的手，剧烈地颤抖起来，却再也不敢有丝毫异动。
“冯家主，请坐下。”张玄的语气平淡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，“这里是朝廷的认购会，不是你们冯家的后花园。再有喧哗者，扰乱会场者，按谋逆论处。”
谋逆！
这两个字，让冯家家主浑身一颤，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。他这才如梦初醒，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谁。
他怨毒地瞪了刘家家主一眼，极不情愿地，缓缓坐了回去。
张玄的目光，转向了抖如筛糠的刘家家主。
“你说，有冯家通倭的罪证？”
“有！有！大人，小人有！”刘家家主连滚带爬地从座位上下来，跪在地上，从怀里掏出一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账本，高高举过头顶，“这……这就是冯家与倭寇海盗联络，走私铁器、粮食的铁证！”
立刻有两名锦衣卫上前，取过账本，呈给了张玄。
张玄甚至没有亲自翻看，只是将账本交给了身旁的一名锦衣卫千户。
那千户快速翻阅了几页，眼中闪过一丝厉色，随即在张玄耳边低语了几句。
张玄微微点头，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。
他看着堂下众人，缓缓开口：“很好。刘家出价六十万两，外加罪证一份。按照本次认购会的规矩，罪证经核实后，可抵部分认购金。现在，本官宣布，第一股的竞价，继续！”
此言一出，全场哗然！
众人这才明白，这张玄，根本不是在审案！
他不在乎罪证是真是假，也不在乎冯家是不是真的通倭！
他在乎的，只是这罪证，能不能作为筹码，摆上这张赌桌！
这哪里是认购会？这分明是一场用金钱和人命堆砌起来的修罗场！
冯家家主彻底傻了。他原以为张玄会借此发难，却没想到，对方竟将这足以灭他满门的罪证，轻描淡写地当成了一个……竞价的添头！
这比直接定他的罪，还要让他感到恐惧！
因为这代表着，在他的生死之上，还有更重要的东西——那就是钱！是完成皇太孫殿下的敛财任务！
只要钱给够，命都可以谈！
“我……我出七十万两！”一个平日里与冯家有旧怨的家族，立刻站了起来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。
“七十五万两！”
“八十万两！”
价格节节攀升，所有人都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，疯狂地扑了上来。
他们不仅仅是在竞拍股份，更是在撕咬冯家这头受伤的猛兽！
冯家家主看着那些曾经与他称兄道弟的“盟友”，此刻一个个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，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
他知道，自己完了。
除非……除非能拿出比刘瘸子更狠的投名状！
“我出一百万两！”冯家家主猛地站起，双眼赤红，如同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，“我再加……加李家私自贩卖私盐，豢养私兵三千的罪证！”
轰！
人群再次炸开！
这一次，轮到李家家主脸色煞白，浑身肥肉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。
“冯老狗！你含血喷人！”李家家主尖叫起来。
“是不是含血喷人，你我心知肚明！”冯家家主状若疯魔地嘶吼着，“张大人！他李家的私兵就藏在城外三百里的黑风寨！兵器堪比卫所！只要大人派兵，一查便知！”
疯了！
全都疯了！
曾经的盟友，此刻毫不犹豫地将最致命的刀子，捅向了彼此的后心。
那牢不可破的岭南士绅联盟，在赤裸裸的利益和死亡威胁面前，被撕扯得支离破碎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