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。
刘明远凑在旁边,脸上被炉火烤得通红:“老方,无缝钢管不够了!新箍上去的熟铁箍,淬火总裂!”
“裂?”
方东明头也不抬,手指在卡尺刻度上摩挲,“降低水温,延长回火时间。用草木灰盖着焖。老祖宗打铁的法子,比鬼子那套急火强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洞壁挂着的巨大图纸前。那张被反复修改的蓝图,如今布满了炭笔的痕迹,线条变得异常简洁粗犷。
他拿起一根红铅笔,在炮架连接处重重打了个叉。“这里,改!用大号铆钉!结实,好造!不用车那精细的螺纹了!”
旁边一个老师傅抹了把汗:“厂长,那强度…”
“李家坡那炮,炮架比这复杂,不也扛住了?”
方东明声音不大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,“咱们要的是能顶住十炮、二十炮,能拆开让骡马驮着跑!不是摆着看的祖宗!”
山洞深处,锻打声震耳欲聋。
通红的炮管粗胚被巨大的气锤反复锤打,火星四溅。
几个光膀子的汉子喊着号子,推动简易的车床,刀头啃噬着钢铁,发出刺耳的尖叫。
角落里,几个女技工正用小锉刀,一丝不苟地修整着闭锁机的关键部件。
“进度!”刘明远吼了一嗓子。
一个满手油污的年轻技工跑过来,声音嘶哑:“厂长!刘厂!炮管…还差最后一道内膛精磨!
炮架…大件铆上了!闭锁机…闭锁机的簧片…还差三副!”
方东明看了一眼堆在角落,像小山包一样的零件。
粗粝,厚重,带着手工锻造特有的毛刺和锤痕,却透着一股子蛮横的生命力。
“不够快。”
他走到那堆零件前,弯腰拿起一块沉重的炮闩坯子,掂了掂,“再快!告诉锻工班,三班倒!炉子不许停!磨工班也是!人歇,砂轮不许歇!天亮前,”
他猛地抬头,目光扫过汗流浃背的众人,声音斩钉截铁,“我要看到新‘雷霆’的骨头架子,给我立起来!”
黄崖洞的灯火在太行山腹地日夜不歇,如同跳动的火种。
与之相对的,太原第一军司令部却沉陷在一种压抑的、近乎凝固的焦灼里。
巨大的华北地图铺满了整面墙,精细的等高线勾勒出太行山脉层叠的褶皱。
几个刺眼的红色箭头,从太原出发,穿透代表正太铁路的粗线,最终深深扎进晋西北腹地一片被刻意加深了阴影的区域——那里标注着两个冰冷的汉字:黄崖。
筱冢一男背对着地图,肩胛骨在将校呢军服下绷出僵硬的线条。
窗外透进的残阳,将他拉长的影子投在粗糙的沙盘上,那沙盘中央,同样用醒目的红土堆出了黄崖洞的轮廓。
他面前宽大的橡木桌案上,情报文件堆积如山。
最上面几份墨迹尤新:
“晋察冀各部持续高强度物资转运,轨迹最终消失于太行山XX区域(黄崖洞坐标)。”
“白晋线、同蒲路多处遭破袭,目标明确,仅取走铁轨、钢锭及特定金属部件,对粮食、弹药仓库未动分毫。”
“空中侦察(有限)显示目标区域沟壑纵深,人工构筑物疑似依山体开凿,防空火力点配置不明(推测存在)。”
“线报:八路军内部称该地为‘兵工心脏’,负责人为前16团团长,悬赏目标——方东明。”
“兵工心脏……方东明……”
筱冢一男的声音干涩沙哑,像砂纸摩擦着生铁。
他缓缓转过身,目光扫过肃立一旁的参谋长南田秀吉和几位高级参谋。
那眼神里没了李家坡初闻噩耗时的暴怒,只剩下一种被冰冷现实反复捶打后的沉重和……犹疑。
“诸位,”
筱冢开口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“目标,确认无疑了。就在那里。”
他枯瘦的手指,重重戳在沙盘上那片刺眼的红土上。
“黄崖洞。”
南田秀吉低声补充,脸色同样凝重,“地形险恶,沟壑纵横,易守难攻。
从李家坡那一炮的威力,以及近期八路不惜代价运送钢铁的疯狂来看,其内部防御工事和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