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平四年,夏。
河间国,弓高县。
广阔的冀州平原上,正是禾苗茁壮成长的时节,田野间却少见农人,遗留着零散农具的田亩间,散落着不知名的尸首,以此表明此地曾经发生的惨剧。
平原上的一处修筑的颇为险峻的坞堡中,坞堡主声嘶力竭的对在场的亲族部伍招呼着:
“公孙度此僚不当人子!竟然与那帮商贾、小民为伍,反而要对我等贤良之家下手,这是何等道理!
我决定了,反了他公孙度!!”
“父亲所言甚是!那什么仆役法,简直就是在掘我豪强之家根基。自从恶法颁布以来,家族的雇农、奴仆逃亡严重,长此以往,哪里还有我等的活路!?”
坞堡主身后的年轻武人当即应和着,振臂向着四周的亲族讲述着内中情由,很快便引起一片赞同之声。
一些身材高大,体型精悍的汉子同样高呼:
“家主说得对!反了他公孙度,咱们打起旗号,迎接冀州牧袁公回来!”
周围的坞堡部曲统领以及大小头目纷纷应和,对公孙度提出的法令,除了坞堡主以及各地大姓这些既得利益者外,最难以接受的,还属部曲统领这些依附大姓而存在的特权者。
小民的解放,对这些人来说,往往代表着他们地位跌落。这一点,从他们最近的遭遇中便能感受一二。
坞堡主感受到众人的同仇敌忾,面带欣慰的重重颔首,朗声笑道:
“那好,传令下去,让家族部曲做好准备,分发兵器,咱们与同县的其他豪强一同起兵,先攻杀那些乡间的幽州人,再发兵攻打县城!”
而在弓高的乡野中,来自幽州的农庄管事,以及黄巾旧部正组织着一批批前来投奔的小民,分发土地、规划住房、分配农具,忙得不亦乐乎。
王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,冀州的夏日比起幽州,更为酷热,在天光下的短短时间,他就浑身湿透,若从水里钻出来的一般。
手指捏起一块干涸的泥土,他将之放在手心揉碎了再用嘴一吹,昏黄的土尘猛地散开。
透过土尘,王安面带忧虑的看向这片从前属于叛逆豪强的田亩。
“不知何时才能下雨....说起来,冀州今年的雨水是否太少了些?
呵呵,不过算起来,前几年的风调雨顺才罕见。
只是,今年的收成,怕是没什么指望了。”
学识算是丰富的王安很清楚,中原这片土地上,虽然天下最为富饶的土地,可是天灾同样不少,水灾、旱灾总是交替出现,风调雨顺始终少有。
范济的黄巾军在去年的中原大战之后,便就在公孙度的严密控制下慢慢解体,完成了自己使命的王安被公孙度派遣到了冀州,主要协调当地黄巾军与幽州管事的配合,以及当地农庄的建设事宜。
“军师!总算找到你了!”
忽地,身后远远传来一个少年的呼喊,王安的眉头明显的皱了起来,转身就向急匆匆靠近的对方额头弹了下,呵斥道:
“说了多少次,不要再唤我军师,而今你我都不再是黄巾了。叫我管事,亦或者会长都行。”
“呃....”
少年捂着额头痛呼一声,眼眶瞬间红了起来,瘪着嘴似乎就要哭出来。
“说吧!什么事?如此急躁!”
王安一点没有理会对方的反应,这小子也是在黄巾军中摸爬滚打过来的,见过的尸体比活人都多,怎会被他一弹就受不了?
“是那些新来的农家子,这些人一来就说些怪话,说加入咱们农庄还是个佃户,只是从给大姓交粮,改成了给公孙使君交粮。
有人听说还要举债买农具,立即不愿意加入农庄,都吵着只要分到手上的地,愿意回家自个刨地,每年定时给官府交租子就行。”
少年耸耸鼻子,咧咧嘴,瞬间将快要滴下去的鼻涕吸了进去后,绘声绘色的给王安说起附近的农庄之事起来。
“这些人.....”
王安闻言也有些头疼,出身羽林营的他深知,农庄之事至关重要,它不仅标志着公孙度对地方上的直接掌控。
随着农庄管事的飞速成长与大规模提拔,以农庄为背景的官员也很快在公孙度的势力中占据了一席之地。
可以说,农庄的建设,是公孙度这股势力能否成事,以及成事后能否站稳脚跟的关键因素。
王安转身,眯着眼睛打量起远处的庄园剪影,大门口正簇拥着一大群的拖家带口的小民,远远的能够看到其中的些许混乱。
王安骑上坐骑,一边朝着庄子赶去,一边轻声问道:
“陈庄主有跟他们讲过,只有参加农庄才有地分吗?”
“讲了!可那些人不听!吵嚷着是咱们将他们哄骗过来的,而今主家回不去了,只能来投奔咱们....
军....会长,依我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