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没有反驳,没有动怒。
“我知道,你心里有什么狗屁大局,但你为了大局,变成了一具冰冷的机器,变成了虚伪的财狼,你没了人性,没了人性,你的大局何谈人性?失了人性,你怎么敢说为这黎庶谋的是福,而不是祸?!”
杨廷仪猛的抓起旁边的酒坛子,往地上猛砸,碎片和酒水溅起半尺。
“杨廷和!你说!”
杨廷和嘴巴动了动,不知从何说起,这事不是能辨的明白的,他朝身后的老仆点了点头,老仆会意走出院门,随后把门关了起来。
到了门外后,朝远处招手,不多时来了两名壮汉,老仆低声道:“百步内禁行。”
壮汉点点头,转身往外行去。
院子里的姜惊鹊耳朵微动,他瞬间明白了杨廷和的意图,大约要说些不能外传的话了,想到这里他就想走。
杨廷和止住了他:“敏行留下,跟你有关系。”
姜惊鹊只好按捺住了脚步。
杨廷和缓缓走到杨廷仪面前,看着苍白头发的弟弟五味杂陈:“正夫,你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说过话了,自刘大夏烧图后,你但凡到我府里,也是去看用修。”
“你值得我说什么?”杨廷仪翻着白眼儿。
“你方才说有人性,才能为黎庶谋福祉,你有人性吗?你诋毁我攀附刘瑾,结交刘瑾是到底你是还是我?贪财做奸的是你还是我?这就是你的人性?”
“不就是一点银子?我没有欺民!你们做的比结交阉人更恶一万倍?!!”杨廷仪跳脚大骂。
姜惊鹊大为开眼,这俩老头合着都不干净啊,尤其杨廷仪,本以为这个支持高技术的官应该干干净净,看来自己想错了,贪官不是文科生的专利。
杨廷和摆手:“事到如今你仍然认为宝船不该毁?”
“不该!”
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杨廷和脸上:“不该!一万个不该!刘大夏那蠢货烧掉的是下金蛋的鹅吗?是能改天换地的通天梯!是能让大明真正雄踞寰宇、泽被万世的根本!”
杨廷和唾面自干,面色不变:“正夫,宝船所携奇物,于技艺一道或有不凡。然你只知其一,未知其二!成祖年间七下西洋,靡费国帑几何?你可曾细算?动辄人员数万,远涉重洋经年不归!所耗钱粮物料,堆积如山!这些银子,都是民脂民膏,取自天下赋税!”
随后他向前一步,目光锐利起来:“或许你会说,下西洋带回奇珍异宝、香料宝石,价值连城。然这些财货,最终流向了何处?
十之八九,充入内帑!成为皇家私藏!此乃以天下万民之膏血,养一人、一家之奢靡!长此以往,民生焉能不困苦?国用焉能不匮乏?此乃以民养皇,竭泽而渔!若不早废,大明根基何在?民生福祉何存?这对社稷江山,究竟是福是祸?!”
姜惊鹊第一次听这样的论断,感觉有些道理,说白了花国库的银子当成本,而连本带利回来的财物却全进了皇室的口袋。
利一己而损天下。
怪不得以仁宗之英明,将宝船封了起来,若真能富足天下,以朱高炽的忍心、智慧不可能放弃。
“荒谬!短视!书生之见!”
“杨廷和!亏你还有脸自诩宰辅之才!靡费?账目不清?内帑独得?这是管理失当,而非下西洋本身之罪!你身为首辅,手握权柄,本可做多少事!你为何不严控出海频次?为何不发动浮财归用分库,确保收益归于国用?明明有千百种法子可以疏导、可以改良,可以取其利而避其害!可你们做了什么?!”
姜惊鹊听完又认为杨廷仪说的有道理了。
杨廷仪的声音陡然拔高:“你们选择了最粗暴、最愚蠢、最不可饶恕的一种——付之一炬!焚典灭籍!将那些凝聚了无数匠人心血、代表了当时寰宇之巅的技艺图籍,尽数化为飞灰!这岂止是失职?你们这群蠢材,罪该万死!”
杨廷和沉默下来。
“呵,不说话?被我说中了痛处?我的好大哥,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下,藏着多少蝇营狗苟!你们看不起那些技艺吧?格物格物,在你们脑子里就是想想,极尽看不起真正格物之人……还有,皇家的宝船是出不去了,可那些依附在你们这棵大树下的世家大族呢?东南沿海,那些挂着各家旗号的商船,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