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，日头稍稍偏西，驿站内的忙碌暂告一段落。
兵士和工匠们已分批出发，蹄声和驼铃声渐次消失在戈壁的风里。
厅内一时安静下来，只剩炭火偶尔的噼啪声。
朱标摊开那张牛皮地图，用镇纸压住四角。
目光反复巡弋于驿站、黑石山洼地、以及回纥纥旧牧场之间，手指无意识地在图上来回划动。
苏白递过一碗刚沏好的浓茶，茶汤黝黑，冒着滚滚热气。
“殿下在看什么？”
朱标接过茶碗，指尖被烫得微微一缩，却顾不上，指着地图上那条计划中伏击乌恩其的狭窄通道。
“苏兄，我总觉得……乌恩其能弑叔上位，不该如此轻易中计。”
“他若多疑，不肯派出主力，只派小股人马接应，甚至按兵不动，我们这番布置，岂不落空？”
苏白吹了吹碗中浮叶，啜饮一口，苦涩的茶味让他微微眯了下眼。
“殿下所虑，不无道理。”
他放下茶碗，指尖点向洼地。
“但乌恩其如今最缺的是什么？不是人手，是威信。”
“他刚用血腥手段压服内部，外部还有回纥纥等部落心怀怨恨。”
“他急需一场胜利，一场能彰显实力、补充给养的胜利，来巩固地位。”
“我们送上的番红花和木炭，正是他过冬急需的物资。”
“别赤台若成功，对他而言是雪中送炭。”
“如今成功了近在眼前，只是需要接应，他很难忍住不吞下这饵。”
朱标眉头仍未舒展。
“即便他派人出来，若领兵之人谨慎，提前探查通道……”
“所以，李十七带去的溃兵，戏要做足。”
苏白语气平稳。
“他们不能只是报信，要狼狈，要惊慌，要带着伤，更要表现出对身后追兵的极度恐惧。”
“他们会不断催促，甚至夸大追兵规模和迫近程度，让乃蛮部的人没有时间从容探查。”
他看向窗外苍茫的戈壁。
“戈壁之上，时间就是生死。”
“犹豫一刻，可能就什么都晚了。”
“乌恩其的人，赌不起。”
朱标沉吟片刻，缓缓点头，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，烫意顺着喉咙滚下，让他精神一振。
“但愿如此……那，我们接下来就在此静候消息？”
苏白摇头，走到门边，撩开厚重的毛毡门帘，一股冷风立刻灌入。
“等，是最下策。”
“我们不能把主动权完全交给对手的抉择。”
他回头看向朱标。
“殿下，可敢与我带剩下的人马，往前挪一挪？”
朱标一怔。
“往前？去何处？”
“不去伏击点，那会打草惊蛇。”
苏白指向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标记，那是一片风蚀严重的雅丹地貌，位于驿站与洼地之间，离计划中的通道口约有十里。
“我们去这里，若乌恩其倾巢而出接应，我们可据此为第二道屏障，或侧击其尾部。”
“若他按兵不动或只派小队，我们也能迅速退回，另做打算。”
“最重要的是，在那里，我们能更早得到前方回报，随时调整应对。”
朱标眼中光芒闪动，没有丝毫犹豫。
“好！在此空等，确实磨人！我这就去召集人手！”
半个时辰后，一小队轻骑驰出驿站，卷起烟尘，直奔东北方向的雅丹群。
苏白和朱标皆换上了便于行动的轻甲，外罩御风的毛皮斗篷。
周虎留在了驿站统筹全局，随行的是另外两名精干的小旗官和二十余名骑兵。
马蹄踏在戈壁碎石上，发出清脆的嗒嗒声。
天色渐晚，风变得更冷，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一样。
一名小旗官催马靠近苏白，大声道。
“大人，再往前五里，就是那片雅丹了！”
“那里背风，有不少天然岩洞可以藏身歇马！”
苏白点头，勒住马缰，抬手示意队伍减缓速度。
他极目远眺，暮色为苍凉的大地披上一层昏黄的纱。
远处，雅丹群怪石嶙峋，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诡异阴影，如同蛰伏的巨兽。
“派两个斥候，先上去看看。”
两名骑兵应声而出，轻磕马腹，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雅丹区域，很快消失在乱石之中。
队伍在原地等待，马蹄不安地刨着地面，喷出团团白汽。
朱标策马与苏白并肩，低声道。
“苏兄，是否太过谨慎了？乌恩其的人马此刻应当还在洼地里。”
苏白目光依旧锁定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