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水毫无停歇之意，敲击瓦片的声音从清脆转为沉闷，庭院里的水洼连成一片，几乎成了浅塘。
偏厅内，潮湿的寒意透过门缝丝丝渗入，油灯的光芒在氤氲水汽中显得朦胧而不真实。
苏白依旧坐在桌旁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张写着“新粮”的纸张，目光却投向窗外那片被雨幕模糊的忙碌景象。
脚步声再次响起，这次沉稳而规律，踏破雨声，停在门口。
李十七去而复返。
他手中捧着那个装着羊脂白玉佩的锦囊，双手微微前递，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。
“大人。”
他的声音因寒冷而略显沙哑，却依旧平稳。
“事已办妥，定金已按最高价付清，对方收了玉佩，答应十日之内，第一批货必定秘密运到。”
苏白的目光从窗外收回，落在那个锦囊上。
他没有去接，只是淡淡看了一眼。
“他们没起疑？”
“起疑了。”
李十七坦言。
“但看到玉佩，又听了报价，便不再多问。只说是笔好买卖。”
苏白嘴角极轻微地动了一下，似是嘲讽。
“是好买卖。”
他重复了一句，语气不明。
李十七沉默着，依旧捧着那锦囊，等待指示。
苏白终于伸出手，却不是接过锦囊，而是将桌角那碗早已凉透的茶水推了过去。
“喝了，驱驱寒。”
李十七愣了一下，看着那粗陶碗里浑浊冰冷的茶水，又看向苏白。
苏白已经转开了视线，重新望向窗外。
李十七不再犹豫，端起碗，仰头将冷茶一饮而尽。
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，激得他微微一颤，胸腹间却似乎真的腾起暖意。
他将空碗放回桌上，发出轻微的磕碰声。
“城外的情况如何？”
苏白问，依旧看着窗外。
“雨太大，山路泥泞难行。勘察营地进度受阻。”
“刘铁匠那边的新炉子因潮湿，生火比平日多费了一倍时辰。”
李十七禀报道。
“另外……咱们派出去的人回报，县境外，多了几拨陌生的车马和行商，看似互不相干，却都在桃花县周边打转，打听消息。”
苏白静静听着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“盯着就行。”
他重复了之前的命令。
“他们想看，就让他们看。看得越多，猜得越凶，越好。”
“是。”
李十七应道，稍作迟疑，又问。
“大人，那新炭之事……是否需要加派人手看护？毕竟是在僻静处试制……”
“不必。”
苏白摇头。
“殿下亲自掌管，出不了大岔子。眼下，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。”
李十七神色一凛：“请大人吩咐。”
苏白从袖中取出另一张折叠好的纸条，纸质粗糙，上面的字迹却清晰有力。
“找两个绝对可靠、脚程快、嘴严实的人，立刻出发，分头去这几个地方。”
他将纸条递给李十七。
“找到当地的老人，尤其是猎户、药农、矿工，打听一种开着紫花，叶片带刺、根系极其发达的灌木。”
“问清楚它长在什么地方，越多越好。采些样本回来。”
李十七接过纸条，飞快地扫过上面标注的地名，都是桃花县周边甚至更偏远的一些山区。
他眼中闪过疑惑，但依旧毫不迟疑地应道。
“是！卑职这就去选人！”
“要快。”
苏白补充道。
“雨水一停，很多事情就要铺开，这东西，或许能省下我们很多力气。”
“明白！”
李十七将纸条小心收好，转身再次走入滂沱大雨之中，身影很快被灰蒙蒙的水汽吞噬。
……
县衙后院西侧，一间临时清理出的廨房内。
朱标屏退了旁人，只留下两个从东宫带出、绝对忠诚的老宦官。
地上铺着草席，上面放着那包芒硝、石炭和豚油。
朱标挽起袖子，亲自按照纸条上的步骤，小心翼翼地将石炭用铜臼捣碎，仔细筛去粗粒，又称量出适量的芒硝粉末和切碎的豚油块。
他做得极其专注，额角甚至渗出了细汗。
两个老宦官在一旁打下手，一个负责递送器物，一个小心地看着火盆，保持廨房内适宜的温度，便于混合物捶打成型。
“殿下，还是让老奴来吧……”
一个老宦官看着朱标亲自动手，忍不住低声劝道。
“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