背风的山坳里，三顶粗布帐篷已然立起，勉强抵御着山巅呼啸的寒风。
篝火在中央跳跃，舔舐着悬吊的铁壶，发出滋滋的声响。
壶中翻滚着深褐色的药汁，混合着土腥与草涩的气息弥漫开来，压过了湿柴燃烧的烟火气。
朱标裹着两层厚毯，坐在火堆旁一块铺了兽皮的岩石上，脸色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依旧有些苍白。
他捧着一个粗陶碗，里面盛着刚刚滤出的滚烫药汁，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。
低头看着碗里深不见底的褐色液体，喉结滚动了一下，似乎在积攒勇气。
“殿下。”
苏白坐在他对面，正用一根细长的木棍拨弄着篝火，火星噼啪四溅。
“药已温好，趁热服下，药力方能行散周身。”
他语气平淡。
朱标深吸一口气，那浓烈的草药味直冲鼻腔，让他胃里又是一阵翻腾。
他强忍着不适，抬头看向苏白。
“苏兄，此药……当真能保将士在高原之上，如履平地？”
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，是对那渺茫希望的渴求，也是对未知的恐惧。
“殿下。”
苏白放下木棍，目光越过跳跃的火焰，落在朱标脸上，平静如深潭。
“臣只能说，它能削去高原之上天地强加于凡躯的五成枷锁。”
“余下五成，需靠将士们自身的意志与筋骨去熬，去磨。”
“此药非仙丹，不能化腐朽为神奇。”
“它只能让有本事的人，不至于被那片天地直接压垮了脊梁，让他们的血汗，流得更有价值。”
这番话像一盆冷水，浇在朱标心头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上。
他沉默片刻，眼中希冀的光芒黯淡了些，却又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清醒。
他不再犹豫，端起碗，闭上眼，仰头将碗中苦涩滚烫的药汁，一口气灌了下去！
“呃……”
药汁入喉，那难以言喻的苦涩与灼烧感让他闷哼一声。
身体猛地一弓，剧烈地咳嗽起来，脸瞬间涨得通红，眼角也呛出了泪花。
“殿下！”
李十七一直如铁塔般侍立在阴影里，此时一个箭步抢上，递过水囊。
朱标摆摆手，大口喘息着，好半天才缓过气，胸膛剧烈起伏。
他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，苦笑道。
“这药……比孤想象中，还要烈上几分……”
“药力刚猛，方能在短时间内冲击滞涩的气血。”
苏白的声音依旧平稳。
“殿下静坐片刻，细细体会体内变化。若觉烦闷欲呕，是药力冲关之兆，不必强行压制，吐出来便是。”
朱标依言，闭上眼睛，努力平复着呼吸，集中精神去感受身体内部。
起初只觉得胃中灼热翻腾，口舌间残留的苦涩挥之不去。
但渐渐地一股奇异的暖流开始从腹中升腾，缓慢而坚定地沿着四肢百骸流淌。
先前那如影随形的沉重感、憋闷感，仿佛真的被这股暖流一点点推开、融化。
虽然手脚依旧乏力，胸口也隐隐作痛，但那令人窒息的头晕目眩，却明显减轻了！
“神了……”
朱标睁开眼，满是血丝的双眸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。
“苏兄！孤……孤真的觉得……轻松了许多！”
他激动地看向苏白，声音因兴奋而拔高。
苏白脸上却无半分得意，只是微微颔首。
“殿下此刻觉得轻松，是药力初显，气血被强行催动所致。”
“此乃虚火，不可持久。待药力渐消，疲惫感会重新袭来，且会更甚。”
他指了指另一顶帐篷。
“殿下需立刻歇息，让身体在药力滋养下自行修复。明日破晓，方是真正验证药效之时。”
“好！好！孤这就去睡！”
朱标此刻对苏白已是言听计从，在李十七的搀扶下起身，脚步虚浮却带着雀跃，钻进了帐篷。
篝火旁只剩下苏白和李十七。
跳跃的火光将苏白沉静的侧脸映得明暗不定。
李十七沉默地往火堆里添了几根粗柴，火焰猛地蹿高了些，驱散了些许寒意。
“李头儿。”
苏白忽然开口，目光并未离开火焰。
“山下……有动静了么？”
李十七添柴的手微微一顿，随即恢复如常，声音低沉平板。
“大人放心。属下下山布置引线、安置死囚时，已留了人盯着来路。”
“一有风吹草动，信号自会传来。”
苏白点了点头，不再言语。
山风呼啸，卷起篝火的火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