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白只觉得喉咙发干，眼前这父子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，分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。
他忍不住腹诽：好话都让你们爷俩说完了，我还能说什么？
看着朱标那副眼巴巴的求学模样，再看看朱元璋脸上那“咱最开明”的慈祥表情，苏白知道自己根本没得选。
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“太子殿下愿意纡尊降贵，亲自来学这粗鄙手艺，那是臣天大的荣幸，更是此物的福气啊。”
朱元璋满意地点点头。
“嗯，你能这么想，很好。”
苏白心里翻了个白眼，好个屁！面上却恭恭敬敬。
“只是……”
朱标心头一紧：“只是什么？”
“只是这东西……”
苏白指了指远处那个还在冒烟的焦黑大坑。
“制作起来动静实在有点大，过程也……嗯，不太雅观。臣怕惊扰了太子殿下，污了殿下的眼。”
朱标立刻挺直腰板，语气斩钉截铁。
“苏县令多虑了！孤既决心要学，岂会在意这些旁枝末节？刀山火海，孤也闯得！”
马皇后也在一旁温言道。
“苏卿不必顾虑太多，标儿既开了口，自然是有准备的。”
“娘娘和殿下都这么说了，臣再推辞，就是不识抬举了。”苏白躬身。
“那……就请太子殿下移步？东西都在县衙后头的小工坊里。”
朱元璋大手一挥。
“同去！咱也开开眼！”
一行人绕开那片狼藉的试验场，沉默地走向县衙后身。
朱标努力按捺着心头的激动，紧跟在苏白身侧，眼神灼灼。
苏白一边走，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位年轻的储君。
他能感觉到朱标那求知若渴的急切背后，隐藏着更深层的不安。
对未知力量的敬畏，对皇权稳固的本能担忧。
推开一扇不起眼的木门，一股混杂着硝石硫磺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。
朱标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，眼前景象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。
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，也没有戒备森严的密室。
这就是个极其简陋的工棚，几个光着膀子、汗流浃背的汉子正在忙碌。
地上堆着几口敞开的麻袋，里面是灰扑扑的矿石粉（和明黄色的粉末。
墙角几个大木桶里泡着黑乎乎的木炭。
旁边是石臼、石碾、筛子、木勺……工具粗糙得像是农具。
几个匠人正满头大汗地将按比例配好的粉末混合物倒进木桶，用木棍用力搅拌着。
另一人则在小心翼翼地将搅拌好的糊糊舀进小陶罐，再用泥巴仔细封口，只留一小截棉线露在外面。
这就是……能开山裂石的神器？
朱标看得目瞪口呆，和他想象中的“国之重器”的制造场景天差地别。
他甚至看到一只鸡大摇大摆地踱步进来，在角落啄食散落的粉末颗粒。
“就……这样？”
朱标的声音有些发飘，指着那些正在晾干的粗糙陶罐。
“苏县令，孤没看错吧？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动静，就是这些……罐子弄出来的？”
苏白拿起一个刚封好口、还带着湿泥的陶罐炸弹，在手里掂了掂。
“殿下请看，就是此物。”
朱标小心翼翼地接过来，只觉得入手沉甸甸，冰凉粗糙。
他实在无法将这土疙瘩和刚才那惊天动地的威力联系起来。
“这……陶罐？它……它不会炸吗？”
他紧张地问，生怕手里的东西突然就爆了。
“只要不遇明火，它很安全。”
苏白笑了笑。
“至于威力……殿下刚才不是亲眼所见么？外皮只是容器，里面的东西才是根本。”
朱元璋也饶有兴致地拿起一个，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，目光锐利。
“苏白，这东西，看着简单，怕是最难的就是里面的配方和比例吧？差之毫厘，谬以千里？”
“陛下圣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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