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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脚下的地面不再震颤,归墟海眼的暗流声也消弭于无形,取而代之的是清风穿过新抽芽的枝桠的轻响——不知何时,裂隙外的荒原已长出了第一片青嫩的草叶。
\"悟空?\"女娲的声音比平日轻了几分,月白裙裾扫过地面,带起一片星屑组成的薄雾。
她望着青莲核心的位置,那里曾被金芒笼罩的莲台已彻底坍缩,只剩一截焦黑的金箍棒斜插在碎石中,棒身\"如意\"二字的刻痕里还泛着幽微的光,却再不见持棒人的身影。
孟婆的汤碗碎片在掌心发烫,她弯腰拾起那截金箍棒,指腹抚过棒身的血痕——那些曾化作新生种子的血滴,此刻竟在棒身上凝成了细小的猴毛形状,每一根都泛着熟悉的暖黄。\"他说要把光收进新的天地里...\"老妇人的声音发颤,\"许是...他自己也成了光的一部分?\"
哪吒握紧弑神枪,枪尖原本凝结的功德金印已完全剥落,露出底下青黑的枪身,那是上古玄铁的颜色。
他忽然想起方才漩涡里看见的画面:孙悟空的身影散作万千星光,每一粒都落进了人间烟火最盛处。
此刻他望向裂隙外的方向,隐约看见东胜神洲的方向腾起一片红云——是花果山的位置,新的山岚正从那里漫开。
禺狨王踉跄着走向金箍棒,掌心按在棒身上。
刹那间,记忆如潮水倒灌:五百年前水帘洞前的初见,孙悟空踩着石凳往他酒坛里塞野果;三百年前对抗天庭时,那抹金红身影挡在他和天雷之间;三日前在青莲核心,染血的手攥住他手腕时的温度...此刻棒身的温度却凉得刺骨,像握着一块浸过寒潭的玉。
\"诸位,愿你们的新世界再无苦难。\"
熟悉的声线突然在天地间回荡,清晰得仿佛就响在耳边。
禺狨王猛地抬头,却只看见几片星屑在风中打着旋儿,其中一片飘到他眼前,竟映出孙悟空的脸——是五百年前那个站在水帘洞口说\"要这天地记住每只抬头看天的猴子\"的少年模样,正歪着头冲他笑。
\"他...\"哪吒的喉结动了动,弑神枪杆上不知何时凝了层水雾,\"方才那话...像是从每一片云里、每一缕风里传来的。\"
女娲抬手接住那片映着猴脸的星屑,补天石在发间微微发烫。
她望着星屑里的倒影,眼底浮起几分了然:\"混沌本源最是欺瞒不得。
他说要以血铸新生,便真的将神魂融在了新生的天地里。\"她指尖轻颤,星屑却在此时化作流光,钻进了她袖中。
孟婆将金箍棒轻轻放回原处,碎发被风掀起,露出眼角未干的泪。
她望着裂隙外渐亮的天色,轻声道:\"当年唐僧取经时,我在奈何桥送他,他说'若见得真佛,定要问个明白'。
如今悟空替他问明白了——真佛不在云端,在每一处有人的地方。\"
禺狨王蹲下身,用指节叩了叩金箍棒。
棒身发出清越的嗡鸣,回音里竟混着极轻的\"老禺\"二字,像极了孙悟空偷喝他藏酒时的调笑。
他忽然笑了,笑得眼眶发红:\"好你个泼猴...说什么替你看新花果山,合着是要我替你活成千万个看山的眼。\"
裂隙外的风突然大了些,卷着新抽的草叶扑进众人衣摆。
女娲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川轮廓,率先抬脚向裂隙外走去。
哪吒犹豫片刻,跟上时顺手捡走了地上半块刻着\"谢\"字的木牌——是当年洪水里那小海妖的木牌,此刻木牌缝隙里竟冒出了嫩绿的芽。
孟婆最后一个离开,她转身望了眼核心处的金箍棒,又抬头看天。
云端里有片云正慢慢聚成猴儿的模样,歪着脑袋冲她眨了眨眼,便被风揉散在新晴的天空里。
当众人走出混沌裂隙时,夕阳正漫过东方的山巅。
远处传来清脆的鸟鸣,是从未听过的婉转啼声。
禺狨王站在裂隙口,望着天边那片被染成金红的云,忽然伸手按住心口——那里有团温热的光在跳动,像极了当年孙悟空硬塞给他的那颗野果,带着山间晨露的甜。
\"他没走。\"他低低说,声音被风卷向四方,\"他在每一朵云里,每一滴雨里,在每只敢抬头看天的猴子眼睛里。\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