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 他斜倚在潮湿的石壁上,手里的菸袋桿泛著油光,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,往日里挺直的脊背此刻塌著,双眼布满血丝,连眉峰都拧成了疙瘩。
屠九轻手轻脚凑到他跟前,声音压得极低:
“头爷,这都一天没动静了,明天要不派几个人出去探探”
头爷吸了口烟,烟圈从嘴角溢出,在昏暗里散成淡白的雾。
“再等一天。”
他顿了顿,指节敲了敲菸袋锅,语气沉得像洞壁的煤,
“先在寨子周围多下套子、拉绊索,越密越好,別嫌麻烦。”
“好。”
屠九应著,又忍不住追问,
“头爷,您说…… 要是那群狼真找著正主了,还能再回来不”
头爷捻灭烟锅里的火,指尖蹭了蹭菸袋桿上的煤渍,沉默了片刻才开口:
“不好说。狼这畜生,心思最野,最难琢磨。”
他没说出口的是后半句,比起狼,人的心眼,才更像这煤洞子,黑沉沉的,摸不透底。
头爷自己也清楚,年纪早不饶人了。若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狼群危机逼著他撑场面,这 “老营子” 他恐怕也压不了几年。
回想从前,营子里的老人要么耐不住山里的苦,寻著机会走了;要么熬不过病痛,一个个没了。剩下的几个,也都跟著岁月一起老得挪不动脚。
倒是这半年多,陆陆续续来了不少新人,一张张生面孔晃得人眼晕,连带著 “老营子” 都渐渐没了往日的熟络劲儿,透著股说不出的陌生。
人心这东西最是藏不住,即便嘴上不说,眼神里也露著底细。
能在这乱世里找到 “老营子” 当退路的,哪个不是揣著心思、带著本事的厉害角色
头爷眯起眼,目光不自觉飘向远处正低头摆弄工具的李保,心里头忽然冒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。
说起来,他倒是真羡慕屠九。都这把年纪了,居然还有个 “儿子” 主动找上门来。
风风雨雨几十年,他在山里摸爬滚打,见多了背信弃义的齷齪事,自己手上也沾了不少洗不掉的黑。
如今孤零零一个人,看著营子里的人各有各的盘算,头爷忽然觉得,或许像这样孤老到死,就是老天爷给他的报应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