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她!
陈军嘴角扬起。
信的正文是一个卦象,没有其他,连落款也没有。
【顺助】
梧桐叶落秋將暮,行客归程去是云,
谢得天空高著力,顺风船载宝珍归。
上上之卦!
陈军將卦文细细辨明,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,眼角眉梢都染上几分轻快。
恍惚间,那道乾净灵动的面容又浮现在眼前。
她特意寄来这封信,究竟藏著什么心意
小心將信收好,陈军只觉心头莫名敞亮,连带著周遭的风都暖了几分。
“哟,谁的信啊”
刘川嬉皮笑脸地凑过来,眼睛里写满了八卦,
“能让你笑成这样,指定不一般。”
陈军斜他一眼:
“跟你有关係”
“怎么没关係”
刘川脸上掛著贱兮兮的笑,故意拖长了调子,
“你刚才那笑容,很淫荡,快老实交代!”
“滚远点!”
陈军扬了扬手中的马鞭作势要抽,刘川见状赶紧拨转马头躲开,嘴里还嘟囔著 “淫荡”,惹得陈军在他马屁股上抽了一下。
到了王麻子家,老头一听事情成了,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,活像朵盛开的菊。
他先是嗓门洪亮地吩咐家里人赶紧张罗酒菜,转身就往村部跑,慌乱中一只鞋后跟都没提上,却半点没耽误脚下的速度,那急吼吼的模样,倒比年轻人还精神。
不一会,村部那只掛在老槐树上的大喇叭突然 “滋啦 —— 滋啦 ——” 响了两声,冰冷的电流声在寒风里打著颤,划破了冬日午后的寂静。
紧接著,王麻子那带著粗气的大嗓门骤然炸响,震得光禿禿的树枝都晃了晃:
“餵 喂喂!村里的老少爷们,冻著的都往暖和处凑凑,听我王麻子说个天大的喜事 !
能让咱全村人暖到心窝子里的大喜事啊!”
他像是刚从外面跑回来,声音里裹著寒气,却透著压不住的激动,连带著咳嗽了两声:
“县上批了!学校定了!就在咱们富强村建,以后咱村的娃娃都能在家门口上学啦!
不用顶著风雪翻山越岭去外村念书,在家门口就能守著热炕头上学堂、识大字啦 ——!”
广播里的电流声混著他的喊声,在空旷的冬日田野里一遍遍迴荡。
王麻子怕寒风把声音吹散,硬是扯著嗓子连喊了三四遍,每一遍都比上一遍更急、更响,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:
“是咱富强村的!开春就动工!咱村有学校啦 !”
话音刚落,原本被严寒冻得安静的村子,瞬间像被点燃的火堆,“轰” 地一下沸腾起来。
最先传来的是各家各户开门的吱呀声,紧接著是雪地被踩得 “咯吱咯吱” 响的脚步声,混著大人的惊呼与孩子的尖叫。
陈军坐在王麻子家的炕头,隔著糊著窗纸的窗户,都能听见院墙外有人激动地拍著巴掌,冻得通红的手掌拍得 “啪啪” 响。
“学校真建咱村王大爷没说错吧”
“喇叭里喊得明明白白!东头空地!开春就动工!”
“可算盼到了!这下好了!”
高高低低的议论声里竟带著哭腔,又掺著笑声,像一股热流在村子里涌。
突然,“噼里啪啦” 的鞭炮声突然在寒风里炸开,红纸屑混著雪漫天飞舞。
不知是谁家把过年才捨得放的鞭炮找了出来,炸得冻土都在颤。
鲜红的鞭炮碎屑,驾著硝烟洒落在雪地上,红红的填著喜气!
陈军走出房门往外看,只见雪地里到处都是往村部跑的人影。
有人裹著袄深一脚浅一脚地奔,有人举著挑在杆子上的鞭炮向前跑,连平日里怕冷不出门的老人,都被儿孙裹著厚围巾扶著,踩著积雪往人群里凑。
村部那片空地上,眨眼间就聚起了黑压压的人,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一片白雾,王麻子的声音还在喇叭里喊,底下的欢呼声却早已盖过了风声,连远处山坡上玩耍娃娃都蹦著高喊:
“咱村有学校啦 ——!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