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朗公务繁忙,却仍坚持每晚抽半个时辰考她功课,有时聊到朝堂之事,元姬也敢说出自己的看法。
一次,王朗说起朝中大臣为“是否恢复肉刑”争论不休,有人说肉刑能震慑罪犯,有人说太过残忍。
元姬听了,便问:“爹爹,百姓犯法,是因为不怕法,还是因为活不下去?若是年成不好,赋税又重,百姓没了活路才犯法,就算用了肉刑,也还会有人犯;若是官吏清廉,赋税公平,百姓能安居乐业,谁又愿意去犯法呢?”
王朗闻言一怔,随即叹道:“你说得对,刑罚只是‘术’,让百姓有活路才是‘本’。可惜朝堂上的人,多盯着‘术’,忘了‘本’。”
他看着女儿,忽然想起老友钟繇曾提过,想为儿子司马昭求娶一位知书达理的世家女子——钟繇是魏国重臣,与自己交好,司马昭虽年幼,却已显露出沉稳的性子。
王朗心中一动,却没立刻说出口,只想着再看看元姬的成长。
黄初四年,钟繇调任太傅,住进了洛阳城的钟府。
一日,王朗带着元姬去钟府赴宴,说是赴宴,实则是两家有意让儿女相见。
元姬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襦裙,头发梳成双环髻,簪着一支小巧的玉簪,安静地跟在母亲身后。
宴会上,各家子弟都在比拼才艺,有的舞剑,有的弹琴,有的背诵自己写的诗。
司马昭当时十二岁,穿着青色的锦袍,坐在角落里,不参与喧闹,只偶尔替父亲钟繇添酒。
元姬注意到他,是因为他见一位老仆端着果盘不稳,快步上前扶住,还轻声说了句“小心脚下”——那动作自然,没有半分世家子弟的傲慢。
后来,钟繇提议让孩子们去后园赏梅,元姬便跟着众人走到园子里。
腊梅开得正好,香气清冽,几个世家公子围在一起争论“梅与雪孰美”,司马昭却独自站在一株梅树下,望着枝头的花苞出神。
元姬走过去,轻声问:“你觉得梅和雪,哪个更好?”
司马昭转过身,见是王朗家的女儿,便拱手行礼:“元姬小姐。我觉得,梅因雪而显风骨,雪因梅而有香气,没有孰好孰坏,只看少了哪个,都少了几分意趣。”
元姬眼睛一亮:“你说得对!就像朝堂上的大臣,有的擅长治军,有的擅长治民,少了哪个,都不行。”
两人站在梅树下,从花草聊到诗书,又聊到父亲们常说的天下事。
司马昭说起自己曾随父亲去过许都,见那里的百姓虽不如洛阳富庶,却比战乱时安稳了许多;元姬则说起东海的风土,说那里的渔民靠海为生,最怕的是台风和苛捐杂税。
聊着聊着,夕阳西下,仆人来催着回席,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。
回去的路上,王朗问元姬:“今日见了钟家的二郎(司马昭排行第二),觉得他如何?”
元姬脸上微红,轻声道:“他不张扬,懂体谅人,还能说出‘梅雪相依’的话,是个知进退的人。”
王朗听了,心中便有了主意。
次年,在王朗和钟繇的商议下,两家定下婚约——元姬许配给司马昭。
定亲那日,钟府送来的聘礼里,有一支羊脂玉簪,簪头雕着一朵梅花,旁边还卧着一只小小的雪兔。
元姬拿着玉簪,想起那日在梅树下的对话,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。
杨氏看着女儿的模样,轻声道:“惠君,今后你便是钟家的媳妇了,要记得谨言慎行,更要记得,夫妻之间,当以真心相待。”
元姬点头,把玉簪放进锦盒里,也把母亲的话记在了心里。
黄初七年,曹丕病逝,曹叡继位,改元太和。
这一年,元姬十四岁,按照当时的习俗,该出嫁了。
出嫁前一晚,王朗把元姬叫到书房,递给她一本自己手抄的《礼记》,扉页上写着“守正、明辨、包容、坚韧”八个字。“惠君,”王朗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,“嫁入钟家,不比在自家自在。
钟家是重臣之家,朝堂上的风波迟早会波及到家里。
你要记住这八个字:守正,不做亏心事;明辨,看清人和事;包容,善待身边人;坚韧,扛过难走的路。”
元姬接过书,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:“爹爹,女儿记住了。”
出嫁那日,洛阳城飘着细雪,元姬穿着大红的嫁衣,坐在花轿里,手里紧紧攥着那本《礼记》。
花轿从王宅出发,经过朱雀大街,往钟府去。
她掀起轿帘的一角,看着外面的雪景,忽然想起七岁时父亲教她的“岁寒,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”。
她知道,从踏入钟府的那一刻起,她的人生,将不再只有书墨香,还有柴米油盐,更有乱世朝堂的风风雨雨。
但她不害怕——因为父亲教她的道理,母亲教她的温柔,还有那个在梅树下与她聊得投机的少年,都成了她心里的底气。
元姬嫁入钟府时,司马昭刚满十六岁。
两人虽有婚约在前,却仍带着几分少年少女的羞涩。
钟府的规矩比王宅严,下人们各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