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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琨在攻皖城时中流矢身亡,消息传到吴郡时,徐氏正在给孙权准备生辰贺礼。
她手里的玉佩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,摔出一道裂痕。
青禾吓得跪了下去,她却只是弯腰拾起玉佩,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:“备车,我要去江边接父亲灵柩。”
灵堂之上,孙权按剑而立,看着一身素缟的徐氏,低声道:“岳父之死,孤有责任。此后徐家之事,便是孤的事。”
徐氏叩首时,额头撞在青砖上,发出闷响:“谢主公。”
她不再称他夫君,这声“主公”里,藏着多少悲恸与决绝,只有烛火知道。
建安十七年,孙权迁都秣陵,改名建业。
徐氏随迁时,只带了父亲的兵书和那枚摔裂的玉佩。
新宫建成那日,孙权设宴,席间有臣僚进言:“徐夫人之父功高,当立为后。”
孙权看向徐氏,她正为他斟酒,手腕稳得没有一丝晃动。
他想起这些年她为他稳定后方、献策良多,正要开口,却见徐氏轻轻摇头。
散席后,她对他说:“如今四海未定,立后之事,恐引朝臣非议。主公当以大业为重。”
孙权握住她的手,那双手曾绣出并蒂莲,也曾批注过军书,如今掌心结着薄茧。
“委屈你了。”
“不委屈。”徐氏望着窗外建业城的万家灯火,“待天下安定那日,再议此事不迟。”
她以为这一天不会太远,却没料到,命运的刀锋,早已悄悄对准了她。
建安二十二年的冬天格外冷,建业城里流感肆虐,连孙权都染了风寒,卧床不起。
太子孙登年幼,朝政暂由长史张昭主持。
徐氏每日亲侍汤药,夜里便在偏殿处理各地送来的急报。
这夜三更,青禾匆匆进来,手里捏着封密信:“夫人,江东都尉孙翊派人送来的,说是十万火急!”
徐氏拆开蜡封,信纸在她手中微微颤抖。
孙翊在信中说,丹阳太守妫览与郡丞戴员勾结,暗中联络曹操部将张辽,意图趁孙权病重时夺取丹阳,响应曹军南下。
信末还写着:“弟已察觉其谋,然兵力不足,望嫂嫂速发援兵。”
她猛地站起身,烛台被带倒,蜡油溅在裙裾上,她浑然不觉。
丹阳是建业屏障,一旦失守,曹军便可顺江而下,江东危矣!可此时孙权病重,张昭素来谨慎,未必肯冒险发兵。
她走到地图前,指尖划过丹阳至建业的水路,忽然有了主意。
次日清晨,徐氏去探望孙权。
他睡得正沉,脸色苍白如纸。
她坐在床边,轻轻为他掖好被角,低声道:“夫君,丹阳有难,我不得不自作主张了。”
回到偏殿,她召来徐家家将徐穆,此人是父亲旧部,勇猛善战。“你即刻带三千精兵,伪装成运粮队,沿濡须水秘密前往丹阳。记住,不到万不得已,不可暴露行踪。”她取过一枚虎符,“持此符可调动丹阳附近驻军,若孙翊有难,即刻驰援。”
徐穆领命而去后,徐氏又写了两封信。
一封送与张昭,只说“丹阳收成不佳,恐生民变,已遣徐穆送粮安抚”;另一封则派人快马送与孙翊,信中只有八个字:“以静制动,诱敌入瓮。”
七日后,丹阳传来急报:孙翊被妫览刺杀!
徐氏正在给孙权喂药,闻言手一抖,药碗摔在地上。
青禾惊呼着去收拾,却见她闭上眼睛,再睁开时,眼底已没有半分波澜。“备车,我要去丹阳。”
“夫人不可!”侍中胡综急忙劝阻,“妫览刚夺了丹阳兵权,此时前去,无异于羊入虎口!”
“正因如此,我才必须去。”徐氏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孙翊是主公亲弟,他的仇不能不报。丹阳百姓受妫览胁迫,若我不去,他们便真要落入叛军之手了。”她转向胡综,“你速去调遣五千水军,在牛渚待命,只等我的信号。”
三日后,徐氏的车驾抵达丹阳郡府。
妫览听闻她来了,心中暗喜。
他早就觊觎徐氏美貌,如今见她孤身前来,以为是自投罗网,便假惺惺地出府迎接:“夫人远道而来,辛苦了。只是如今郡中不稳,夫人安危……”
“我夫君病重,太子年幼,只能由我来为亡弟收尸。”徐氏打断他,目光如刀,“妫太守能保住丹阳城,真是辛苦你了。”
妫览被她看得心头发虚,强笑道:“分内之事,不敢当。”
入府后,徐氏一面命人筹备孙翊的葬礼,一面暗中联络孙翊的旧部。
有个叫徐元的亲卫告诉她,孙翊死前曾说,妫览与戴员约定,待张辽大军过江后,便以“清君侧”为名进攻建业。
“他们急于成事,必然耐不住性子。”徐氏在灵堂前焚香时,对徐元低语,“你去告诉妫览,说我一介妇人,无力报仇,愿依他所求。”
徐元大惊:“夫人!您怎能……”
“照做便是。”徐氏看着孙翊的灵位,眼中闪过一丝狠厉,“我要让他们死得心甘情愿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