响起,队伍再度启程。
辐重车缓缓驶出镇口,车轮碾压著碎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火炮一门门重新套上绳索,被工兵与马夫费力地牵引著,铁轮在泥地里陷得极深,必须不断用木楔支撑才能前行。
镇上的倖存者们静静佇立在道路两侧。
他们没有呼喊,只是看著铁甲的长枪林立,看著背著火枪的士兵肩並肩走过。
一个瘦削的少年著一根木枪,在队伍经过时悄悄举起,却因为颤抖而没有能把枪尖举直。
莱昂骑在中军,经过时只是略微偏过头,眼神短暂落在那根歪斜的木枪上,隨后转回前方。
道路越往南,越显荒凉。
原本的田地荒芜无收,成片枯草被烧成焦土。
风吹过时,带著炭灰的碎屑扑打在士兵的盔甲上。
行军半日后,前锋骑兵带回了一队溃兵。
十余人,衣甲残破,脚上的鞋底用布条胡乱绑著。
有人还背著断裂的弓,弓弦早已鬆弛,
带队的年轻军官肩膀绑著血跡斑驳的布条,见到军团的旗帜时,他先是愣住,隨后眼圈忽然红了。
“阿伦斯坦要塞昨夜又打了一整夜。”他嗓子发哑,说话断断续续,“白天还能守住,可天黑后兽人总是摸黑爬上来。”
他说著,抬手指向自己的耳朵:“他们投石器的石块,连著砸下来,耳朵一直在嗡。”
他身后的士兵大多沉默不语,有人扶著同伴,脚步跟跪,仿佛隨时会倒下。
莱昂示意军医接管,命工兵支起临时的遮布。
士兵们递上黑麵包和热汤,一名军官亲自蹲下,替其中一名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年缠上乾净的绷带。
没有人问他们是否还要回到要塞一一答案从他们的眼神里已然明白。
傍晚,军团在一处河湾短暂停驻。
工兵在岸边架起浮桥,士兵们脱鞋卷裤,肩並肩过冰冷的河水。
火炮被拆成数段,用粗绳和木樑搭成的滚架抬过。
水流裹著泥沙,溅到士兵的手臂上,一阵钻心的冷意。
当最后一门火炮被拖上对岸时,天空已经彻底陷入一片漆黑。
莱昂没有让队伍散开休整,而是直接在河湾南侧列营。
营火点燃时,士兵们围坐在火光旁,却没有往日的喧闹。
大多数人默默嚼著硬麵饼,偶尔传来低低的交谈,也很快被夜风吹散。
远处林中忽然传来狼豪,长而尖锐,像是对这一片黑暗的试探。
翌日清晨,行军队列再次拉开。
风里夹著灰烬味,气氛比前几日更沉闷了。
中午时分,前锋斥候带回一批难民一一四十余人,推著破旧的木车,车上躺著两个伤员。
妇人背著婴儿,眼神麻木,孩子却早已哭哑了嗓子。
莱昂下马,与他们並肩走了一段路。
他看见木车上的男人胸口裹著血布,布条被血水浸透,一直渗到车底。
他低声问:“什么时候的事”
一名满脸尘土的中年人回答:“昨夜,兽人放火烧了我们的村子。我们往北跑—追兵没追上。”
他们说话时,队伍里的土兵默默放慢了脚步。
有人从行囊里摸出半块乾粮,递给孩子。
孩子已经没有力气哭,只是用力咬住。
这一幕让队伍的气氛更加压抑。
士兵们的脚步更重,长枪握得更紧。
傍晚前,远方传来隆隆声。
最初像是雷鸣,可很快有人辨认出来一一那是石块砸在城墙上的声音。
空气顺著地面传来颤动,甚至能在脚下感觉到轻微震动。
莱昂停下马,眯眼望向南方的天空。天边升起一缕缕黑烟,风吹散之后,依旧连成一片。
那就是阿伦斯坦要塞。
他没有开口,只是拉紧韁绳,催马加速队伍明白,时间已不允许再拖。
风声呼啸,鼓声急促。十三个团的脚步匯成一道洪流,压向前方。
在他们心里,那个名字越来越沉重,越来越近,
一一阿伦斯坦。
风愈发低沉,空气里混著焦土与硝石的味道。
自南边传来的轰鸣声,不再像远处的雷,而像沉重的鼓点,一声接著一声,压在每个士兵的胸口。
前锋斥候疾驰而回。
马匹满身汗白,铁蹄溅起泥浆。
斥候翻身下马,声音沙哑却急迫:“军团长阁下,阿伦斯坦要塞正被围攻!南面与东面—至少有上千头兽人!”
消息在军团前列传开,士兵们的呼吸一下子紧绷起来。
莱昂勒住战马,眼神沉冷,举剑一挥,指向前方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