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阳。
艾利克眯起眼,看向山道另一头一一莱昂团长昨天外出后还未归来,但这一切,都是那名大人创下的根基。
风又起了,拂过灰村的新屋、旧道与人们身上的盔甲。
艾利克低头看了眼自己腰间那把剑,转身走下岗楼。
是时候去换岗了。
训练场上已响起库尼什的喝骂声,一如既往地刺耳,却充满一种令人心安的感觉。
营地会这么一直继续下去的。
无论团长何时归来。
灰村的训练场不是专门修建的,仅是將村中央的空地清出一片,將泥地夯实,插上四根粗木桩,围出边界,用碎石和压土铺成一个练习场。
周围虽仍有杂草丛生,但已不再妨碍战士起落奔走。
此刻已经快到中午,阳光炙热,炊烟在空中缓缓升起,一圈圈飘过正在练兵的队伍头顶,带看些肉汤的咸香。
库尼什正站在场边,一脚踩著木桩,浑身披著粗布披风,袖口挽到手肘。
他的嗓子一如既往地粗,一声喝下去,能震得整个村口的乌鸦飞起。
“艾利克!你是在跟敌人搔痒再有下次,別拿剑了,去提水桶练腕力去!”
艾利克正与一名老兵对练。
他虽然已经竭尽全力,但手上力度仍显稚嫩,被对方一次下压直接打得退了半步。
听得库尼什一吼,他涨红了脸,咬牙稳住脚步,重整姿態,摆出怒斩起式,双脚错开,手臂带著惯力从右肩斜劈而下。
“架住!”
老兵不疾不徐,一记稳锋横挡,將那一剑稳稳封住,借势一转,步法斜踏逼近。
艾利克下意识后撤,却已迟了半瞬,被剑锋侧面轻拍在肩甲上,跟跪退了三步。
库尼什没骂,只是摇头,向前踏了两步,抽出腰间短棍,一指场中道:“你看他是怎么封的你那点蛮力冲得出招式,却冲不出脑子来。”
他又转身看向周围的围观新兵:“听好了。怒斩不是劈柴!角度不对、身位太正,就算你劈下来,也会被对面捅个对穿。”
他將短棍递给艾利克,“再来一次,用你的脑子,不是你的怒气。”
艾利克双手接过,擦了把额上的汗,重新站定,
周围的新兵无声围成半圈,没人笑话他一一这里每个人都曾在这个场地上出过丑,挨过打,也被骂得狗血淋头。
他们知道只要不被赶出队伍,就还有进步的机会。
就在艾利克重新对上对手的瞬间,一声马蹄自南口传来。
不快,也不多,仅一匹。
几名哨兵提起盾走上前查看,远远便看见那人裹著灰绿斗篷,马蹄上溅著泥水,一路小跑至村口,翻身下马,从怀中取出一封封蜡的书信。
“特丽莎女士在么”那人高声问道。
“在西侧营帐点收物资。”一名老兵答道,“你来得正好,去找她。”
那骑手略带疲態,点头致谢,快步离去。
“可能是拉泰那边的信到了。”有人低声道。
艾利克站在圈边,听得这一句,心中不由一震。
团长—还没回来,但他的动静,已经传到了村中。
库尼什也看到了信使的身影,只冷哼一声:“继续练。信的事自有上头的人去看,我们该做的,是把剑举稳,把步站牢。”
眾人不敢怠慢,继续各自训练。
营地西侧,临河的那块平地已搭起三排帐篷,一排用於医治伤员,一排用於粮食存放,还有一排,专留给特丽莎调配村中事务所用。
特丽莎正蹲在地上点著一车刚运到的乾粮,身后跟著两名老兵,分別拿著帐册和麻袋一一清点。
信使赶至时,她起身拍了拍膝盖,伸手接过那封信函,拆开查看。
短短数息,她眉头微皱,但未露声色,只转身吩附道:“將剩下两车粮食入库,多出来的送去村东,交由阿琳娜打理。”
那名信使原地等候,神色略显不安,似想开口又止。
特丽莎见状,语声平静地问道:“他还有別的话要说吗”
“团长他—他让我带口信带回来,说——村中的事物就拜託您多操心一下了。
特丽莎听后微微一,旋即轻笑了一声,点头道:“让他放心吧。”
他收起信函,转身走向中间那排帐篷:“你走得辛苦,去村里先歇歇吧。”
信使如释重负,连忙躬身答谢。
那封信函她没有再展示给別人看。
营地仍在运转,消息也在传递,但她知道,比起文字本身,重要的是村中这些人一他们每日汗流瀆背地挥剑、训练、重建。
那封信只是確认,他们所做的一切,並非毫无意义。
特丽莎抬头望向山道,阳光正烈,炊烟腾起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