实却分毫不差地重演了这一切,只不过,这次变成了自己的战友。
又一次,他只能看著。
而这一切,都没有阻止那头怪物。
那头怪物一那腰间悬著自己父亲头颅,將他的最强剑技粉碎,將自己家族配剑折断的怪物,正一步步朝他逼近。
沉重的脚步在石板上响起,每一步都是死神逼近的宣告。
它的嘴角勾著笑,嗜血,狞,不带丝毫怜悯。
那笑容—.他见过。
梦里,在斯卡里茨燃烧的那天,那些库曼人,也曾以同样狞的笑容,一刀一枪將自己的母亲撕裂成血肉模糊的碎块,残忍折磨,直到气息全无。
那些冷冽的刀锋与枪尖,不只撕裂了血肉,也一併带走了他在梦中的一切一一家乡的炊烟,父母的爱,以及那段温柔得近乎虚幻的时光。
而现在,那笑容又回来了,镶嵌在眼前兽人狞的面孔之上,与梦境中那些库曼人的面容缓缓重合。
父亲理察的头颅仍掛在那兽人的腰间,沾著血,烧得焦黑的髮丝在风中晃动。
莱昂望著它,看著那熟悉至极的轮廓一一他本该再也不会见到的脸。
却在最残酷的方式中重现了。
那张脸竞渐渐与梦中的父亲马丁重叠。
两位父亲,同样为了守护家人而死去,同样倒在无法抵抗的强敌脚下,如今竟在梦与现实的接缝中交错、重叠。
火光摇曳之中,两位父亲的面容逐渐融合。
眉骨、眼神,甚至嘴角的血痕,都逐渐融为一体。
梦境与现实,竟在这一刻交错叠合。
他看见他们望著自己。
不是责备,也不是怨恨。
而是质问,一种沉默的的质问。
你什么都没能救下。
那不是幻觉,那是灵魂深处的撕裂。
是命运亲手打碎他仅存的希望,逼他睁眼直面真相。
理察维斯,死了。
马丁,也死了。
他们都为守护而死,却换不来任何改变,
莱昂的心,在这一刻,被生生劈开。
现实与梦境交织,幻觉与记忆缠绕成血红色的漩涡,將他死死拖入深渊。
那是一切灾厄的起点。
血色的梦魔再次浮现,那一晚的声音再次迴荡在耳边,风、雷、燃烧的斯卡里茨、母亲的痛哭求救,一起袭来。
“亨利!救救我们——!”
父亲马丁倒在血泊中,背脊裂开骇人的伤口,手中握著剑,脸上满是鲜血与尘土,他突然睁开了眼,死死盯著自己,
“不要当个懦夫—”
他听见了那句低语,沙哑、绝望、像是从血泊中传来,又像是从他內心最深处穿出的迴响。
世界开始模糊,耳边响起了雨声一那不是现实中的雨,而是梦中斯卡里茨的雨,暴雨倾盆,雷声滚滚,火把在风中摇曳,守军在高墙之上指著他讥笑。
“你什么也改变不了!”
“你什么也改变不了—一!!!
莱昂的胸腔剧烈颤抖,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,却又无比清晰。
一切都像梦,又不止是梦。
他的意识正在被撕成碎片,理智如沙粒般滑落。
现实和梦境在他眼前不断交织,扭曲成一副血与火构成的地狱图景。
血在流,火在烧,剑已断,心已碎。
斯卡里茨的雨声与维斯堡的火声纠缠在一起,母亲的尖叫与骑士的惨叫一同迴荡。
父亲的目光,从梦里伸出,又在现实中对上他一一死前的质问、沉默的失望,全都像锋刃一样扎入他的心底。
他又看见了那个少年一一跪在父母冰冷的尸体前,浑身颤抖,泪流满面。
那是他。
那个什么都无法改变的他。
现在呢
他倒在地上,血流不止,断剑在旁,连站起来都困难。
依旧无力,依旧一败涂地。
彼时彼刻,正如此时此刻。
“你连父母都守不住,还想守护谁”
“你连自己都救不了,还想改变什么”
那一声声迴响,不是旁人的质问,是他內心的吶喊。
自责、悔恨、怒火、羞辱、悲愴情绪汹涌而来,如同决堤的洪水,淹没他的意识,將他推向深渊的边缘。
莱昂终於明白了一他並未逃脱梦魔,而是再次跌进更深的地狱。
梦境与现实,皆是地狱。
两个世界,两段记忆,两场浩劫。
梦境与现实的家园,双双沦陷。
梦境与现实的至亲,皆惨死在眼前。
先前的痛苦尚未咽下,新的伤口又狠狠撕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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