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诏命即下,各州郡牧守上表称贺。
奉车尉杨训之表最奇,盛赞丞相功绩,用辞浮奢。
杨修将此表文一字不差记下,闲时便常当众吟诵,闻者无不绝倒。
因杨训当初入仕是为崔琰所荐,便有人讥笑杨训迎合权势,乃崔琰荐人不当。
崔琰闻此事,向杨训讨来表文草稿,从头至尾看了数遍,感觉并无太多不妥之处,只是文辞颇嫌绚丽浮夸而已。
于是大悟:外间将杨训得如此不堪,其意不在杨训,而在妒恨我得宠于魏王也。
崔琰不以为然,便写信给杨训道:读公之表文,亦言其实而已。
曹公进位魏王,只其自为之耳,非你表文之功。
时乎,时乎!
会当有变,任自为之!
画外音:此书本意是讽刺那些批评者,责其只知呵斥杨训阿谀奉承,而不寻求其文合于情理之处。
若以市井白话言之,则是意谓:“不必理会那些胡乱指责讥笑之辈,只需静待时移事变,忠奸真伪必然水落石出。
贤弟只任其自为,不必理会他们便了。”
杨训亦知满朝文武皆以自己贺表为嘲,本来懊恼万分,此时得到老师崔琰回书,便即如释重负,心中大定。
于是再有人论及贺表之时,便将书信转示宾客,以为自解。
不料便有好事者,将崔琰书中之语记下,复又传入杨修耳内。
杨修大喜,便趁曹操公事闲歇之际,将此事当作闲话评,并诵书中之辞。
曹操问道:此书何意?德祖可试解之。
杨修道:学生才浅,怕是的不恰。
曹操笑骂:当初平原弥衡轻视下之士,连孤也不放在眼中,却谓“下只有二人,乃大儿孔文举,儿杨德祖”
。
孔文举蔑视于孤,也与你折节下交。
他二人互赞一个仲尼不死,一个颜回复生,哪个不知?崔琰书信你即能诵之,也必解得,不得虚套。
杨修故作惶恐道:学生微末伎俩,即试之。
崔琰曾师事郑玄,颇有清正方直之名,尝以自负,谤讥时政。
以学生观之,其复杨训之书,乃傲世不满,怨恨咒骂之语也。
曹操问道:何以见得?
杨修答道:大王学究人,其云“时乎,时乎!
会当有变,任自为之”
,无非反对主公进位魏王,非人臣之所当为。
此时殿下虽一时得意,可为所欲为,待将来时过境迁,下有变,必为世人所弃,下共诛之耳。
学生若解错了,亦请大王宽恕。
曹操细思一回,怒道:不论其本意如何,单这书中之语,便有怨妄之心。
我闻民间谁家产子,邻人来问“得弄璋之喜乎?”
主人必答“弄璋也!”
其语为喜悦之意;若云“不过生一女耳”
,便是怨妄懊恼之语。
崔琰之“时乎,时乎”
,便是此意。
“会有变时”
,其意不恭至甚,更有幸灾乐祸之意,又何疑哉!
遂即传令,命罚崔琰为徒隶,派人看守,再听其在监中言论。
数日后,监役来报:崔琰言谈如故,毫不屈服。
虽受刑拘在押,却与宾客来往,门庭若剩崔琰接待宾客时胡须卷曲,双目直视,似有所怨忿。
曹操本来是想让崔琰服软,或上书自辩其冤,不料他竟是慈不屑一顾,大为不悦,遂以“怨谤不逊”
之罪,赐令崔琰自死。
崔琰在狱中得到魏王诏命,终不辩解,服毒含冤而死。
监役验明尸身,入王府来报。
曹操正在进食,闻报失箸于地,暗道:不好,某上了儿杨修之当也!
于是恍然大悟,转而痛恨杨修。
崔琰与杨修结仇历史真相:当初曹操进位魏公,欲立太子,但在曹丕与曹植之间举棋不定,犹豫难决。
崔琰与曹植是为姻亲,但却力荐曹丕,便为曹植怀恨,议于杨修,设计图害崔琰,以除夺嗣政担此番杨修利用崔琰书中之语,大加曲解,故此陷害成功。
字幕:建安二十一年五月,曹操正式进封魏王,任丞相,领冀州牧,位及人臣。
曹操推辞再三,子再四不允,乃拜受魏王之爵,冕十二旒,乘金根车,驾六马,用子车服銮仪,出警入跸,于邺郡修盖魏王宫。
既然进位为王,此后头等大事,便是议立太子。
曹操先前所立曹丕,乃魏公世子;此时既为魏王,则需立太子,故要重新计议。
当时排列嫡庶:大妻丁夫人无出,妾刘氏生子曹昂,因征张绣时死于宛城。
次妻卞氏所生四子:长名丕,次名彰,三名植,四名熊。
妾环夫人生曹冲,年龄尚幼,体弱多病。
因丁夫人无后,遂遭罢黜正妻之位,而立卞氏为王后。
因第三子曹植聪明,举笔成章,为曹操所喜,此番便欲立为太子,以继王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