臣定睛看时,才知虚惊一场,却是斗宜申与斗勃二将,各引残兵来会。
于是三路合兵,行至空桑。
成得臣以为已脱危险,正欲下令就地扎营造饭,忽听鼓角喧动地,一支军马自山脚后面转出,拦在当路,当先一员大将,正是魏犨。
当随晋公子重耳流亡郢都之时,楚人皆都知魏犨神勇,今日大败之余遇此劲敌,便都魂销魄散,面面相觑,不敢上前。
斗越椒奋其余勇,叫道:将军保护元帅,斗宜申、斗勃,随我御敌!
于是三斗一齐上前,来战魏犨。
虽是三将齐上,久战魏犨不下。
正在相持,忽见晋军传令官飞马而至,高声叫道:诸位将军且请罢战!
先轸元帅有令,命放楚将归还本国,以报出亡之时,楚王款待之德。
晋国诸将闻言,齐都罢战。
魏犨看过元帅令牌,只得命令军士让开大路,喝道:若非看在楚王面上,定不相饶!
成得臣至此满面羞愧,便于车上拱手道谢,引众奔走不迭,回至连谷。
点检军马,见中军折其三停。
申、息之师及左右二军,所存十无一二。
此番大战,史书谓曰城濮之战,自三代楚王经略霸业以来,从未有此大败。
成得臣因此大恸,对诸将道:一将无能,累及三军。
恨不听大王三番叮嘱,欲图为楚国扬威称霸中原,不意屡中晋人诡计,又贪功致败,罪复何辞?
乃与斗宜申、斗勃暂居连谷,使子成大心领残军去见楚王,自请降罪。
成大心来至申城,拜见楚王,伏地请罪,并代父亲求恕。
楚王怒道:你父固执己见,与我立有军令状在先。
且楚国之法,兵败者死。
回复你父及诸将,宜自裁,毋污吾斧锧。
成大心见楚王不肯相饶,知道再求无用,号泣而出。
遂连夜兼道回归连谷,平明至营,来见父亲,回复楚成王之命。
满营诸将闻而大哭,皆都跪于帐中,相劝成得臣。
诸将:元帅与大王本是同胞兄弟,同气连枝。
今大王盛怒之下,口不择言;其实亦恨大帅不肯亲往请罪,而以少将军代公前往,是谓不恭。
大帅何不亲赴申城,以求王赦?
成得臣:城濮一战,举国精锐丧其大半。
纵楚王赦我,又有何面目再见申、息父老乎?叹息已罢,拔剑自刎而死。
镜头闪回,申城楚王行营。
少年蔿贾随父跟从楚王出征,当时正在申城。
这日见父亲蔿吕臣散朝,归家诉成得臣兵败,被楚王赐令自尽一事,连连叹息。
蔿贾进言道:儿向日代父往子文府中,贺子玉升任元帅之时,便曾对父亲过,子玉刚愎而骄,不可独任。
然其人强毅不屈,若使智谋之士为其辅佐,必可使再立功于国。
今番兵败,虽是子玉咎由自取,亦因晋人频施诡计,不依战法之故。
儿谓他日,能报此战之仇者,亦必是子玉也。
父亲何不劝谏大王,留其戴罪立功?
蔿吕臣支吾答道:大王今日怒甚,我恐言之无益,反而祸及自身。
蔿贾:儿闻父亲曾经言之,昔有范巫矞似,极善相人。
大王昔为公子时,与子玉、子西兄弟三个,同请矞似相面。
可有此事?
蔿吕臣:有之。
你复提此事何意?
蔿贾:矞似当时将三个公子挨个相过,照实言道:你兄弟三人,日后皆不得其死。
公子虽大为不悦,但切记其言。
即位为王之日,恐应矞似之言,即赐子玉、子西免死金牌各一,欲使其言不验。
其事父亲亦曾对儿过,可还记得?
蔿吕臣:哎呀,我如何将此事全然忘却?若非你提起,已抛之脑后矣。
蔿贾:非但父亲,今日主上于盛怒之中,亦是偶忘其事。
则父亲若以范巫矞似当初谶言劝之,则大王必留子玉性命无疑,且不会祸及我家。
吕臣听罢大喜,以手抚子之:我儿,未料如此多智,且博闻强记,他日必远胜乃翁。
于是不待夜食,即时往见楚王,伏地奏道:子玉损兵折将,其罪当死。
然大王当年曾有免死金牌在彼,许免其免。
王言如纶,不可失信下,请赦其死,戴罪立功自赎。
楚王闻言愕然,忽然猛醒:岂非孤王即位之时,因范巫矞似预言之故,而赐子玉兄弟免死金牌乎?若非先生提醒,寡人几忘之矣!
乃使大夫潘尪,急赴连谷传命:子玉及所有败兵之将,一概免死。
潘尪既奉王命,不敢耽搁,连夜驱驰而往。
奔驰一夜,比及车到连谷,奔进军帐,已是次日午时,方知成得臣已死半日。
左师将军斗宜申欲留全尸,未肯拔剑刎颈,选择悬梁自缢。
但因身躯过重,垂吊时恰值悬帛断绝,死而复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