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身,扬长而去,再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。
薛蟠瘫软在冰冷的泥地上,浑身无处不痛,脸上五彩斑斓,嘴里那可怕的滋味萦绕不去。
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,第一次感到如此绝望,如此悔恨,如此……痛苦!
他挣扎着爬起来,牵着马,一步一瘸,一步一痛,如同丧家之犬,朝着家的方向挪去。
每一步,都踏碎了他荒唐的幻梦;每一步,都写满了他自取其辱的悲哀。
回到家中,薛姨妈和宝钗见他这般模样,吓得魂飞魄散,心胆俱裂!
“我的儿!
我的心肝!
你这是怎么了?是谁?是谁把你伤成这样?天哪!
这还有王法吗?还有天理吗?快去报官!
快去!”
薛姨妈扑上来,抚摸着儿子肿胀的脸颊,泪水涟涟,心痛如绞。
薛蟠岂敢说出实情?这般的奇耻大辱,若是传扬出去,他薛蟠还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?他只能咬着牙,忍着痛,编造谎言:“没……没事!
娘,您别担心!
是……是骑马不小心,摔……摔到沟里去了!
那马……那马突然了性,把我掀了下来!
哎哟……疼……快请大夫……”
薛姨妈半信半疑,那身上的伤,分明是拳脚所致,那嘴里的恶臭,又从何而来?但见儿子如此惨状,又不忍心再逼问,只得一边抹泪,一边忙不迭地吩咐下人去请太医,准备热水伤药。
薛蟠躺在床上,浑身疼痛,心中更是屈辱、愤怒、后怕交织在一起,如同毒虫啃噬着他的心。
他恨柳湘莲,恨之入骨!
可一想到那人冰冷的眼神和狠辣的拳头,那报仇的念头,便瞬间被恐惧压了下去。
他只能将这苦果,混着那苇子坑的污水,一起咽进肚里。
而柳湘莲,在痛惩了薛蟠之后,深知薛家必不肯善罢甘休。
他虽是痛快了,却惹下了麻烦。
京城之地,已是不可久留。
他亦是性情洒脱之人,说走便走。
临行前,特去寻好友宝玉告别。
宝玉见他来辞行,如同晴天听到霹雳,一把拉住他的手,眼中已盈满了水光:“柳二哥!
好端端的,为何突然要走?可是家中有什么变故?还是……还是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?你告诉我,我虽不才,也能替你分忧一二!”
柳湘莲见他情真意切,心中亦是感动,便也不瞒他,将痛打薛蟠之事,简略说了一遍:“……如此这般,我料那薛家必不肯干休,出去避避风头,大家都好。”
宝玉听了,先是愕然,随即竟抚掌称快:“打得好!
打得妙!
那薛大傻子,平日里横行霸道,无法无天,合该有个人好好教训他一番!
只是……苦了二哥你,要为此远走他乡,漂泊江湖……”
说着,那泪珠便滚落下来,仿佛要走的是他自己一般。
“宝兄弟不必如此。”
柳湘莲心中暖融,反劝慰他,“江湖子弟,本就漂泊惯了。
你且在府中,自己……多多保重。”
他顿了顿,看着宝玉那多愁善感、为离别而伤怀的模样,终是忍不住添了一句,“……少惹些眼泪债吧。”
说罢,他拱手作别,转身离去,背影依旧是那般孤傲冷绝,却融入了一片苍茫的暮色之中,渐行渐远。
宝玉立在原地,望着他远去的方向,久久不肯离去。
秋风拂起他的衣袂,吹干了他脸上的泪痕,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惆怅与感伤。
“走了……他又走了……这样一个磊落男儿,偏偏不容于这浊世……苍天啊,你为何总是如此残忍?总是让美好的事物,零落飘散……”
他喃喃自语,忧思难解,又陷入了那无边无际的感伤之中去了。
偌大的贾府,依旧车水马龙,依旧繁华着锦。
琏二爷的膝盖或许还隐痛,但已无人再提;薛大公子的猪头脸终会消肿,但那口污水的滋味,只怕终身难忘;而冷二郎柳湘莲,已踏上了漫漫江湖路,前路茫茫,吉凶未卜。
这人间闹剧,悲喜交集,爱恨纠缠,方才落幕,却又仿佛永无休止。
正是:
痴心浪子错付情,招来拳脚相加报。
冷面郎君意难平,远走天涯避纷扰。
一腔愁绪凭谁诉,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