赏赏花,读些……读些不入流的杂书……”
他身后的贾政,听得“在内闱厮混”
几字,脸色瞬间铁青,额角青筋暴跳,心中怒涛翻涌:“孽障!
孽障啊!
在王爷面前竟敢口吐如此不堪之言!
我贾政半生清名,今日……今日尽丧于此子之手!”
袖中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,恨不能立时将这丢人现眼的逆子拖回家去,家法伺候!
水溶却丝毫不以为忤,反而觉得宝玉这毫无矫饰的赤子之言,坦率得可爱。
他含笑接过那玉,细细端详,只见其温润晶莹,宝光内蕴,果然非凡品。
他赞许地点点头,复又递还宝玉,随即,竟从自己那骨节分明、莹白如玉的腕上,褪下一串碧绿通透、异香氤氲的翡翠念珠!
那念珠颗颗圆润饱满,光华流转,隐隐有皇家气象。
他亲手将念珠套入宝玉腕间,温言道:“此物虽微,权作见面之礼。
公子灵性天成,非池中之物。
日后若得闲暇,不妨来我府中小坐,本王那里,倒有些新奇的西洋玩意,还有些……坊间难觅的绝妙话本。”
宝玉只觉得腕上一凉,随即一股暖流顺着那冰凉的珠串直冲心扉!
这哪里是念珠?这是九天仙君赐下的信物!
是照亮他晦暗世界的星辰!
是直通那梦幻般风雅高洁之地的玉钥!
巨大的幸福与荣耀感将他淹没,他激动得几乎语不成句,深深作揖,脸上焕出前所未有的光彩:“王爷……王爷厚爱!
小子……小子何德何能!
此恩此情,没齿难忘!
日后……日后定当……定当亲至王府,叩谢隆恩!”
心中早已飞向那神秘的北静王府,盘算着该穿哪件新裁的雀金裘才配得上那神仙洞府。
水溶含笑颔,飘然而去,留下一地清辉与无数痴迷的目光。
宝玉犹自痴立原地,捧着腕上那串光华流转的御赐香珠,嘴角咧开一个近乎傻气的笑容,眼中星光璀璨,仿佛置身云端,周遭的哀乐、白幡、送葬的人群……尽数模糊远去。
他哪里还记得这是在为谁送殡?满心满眼,只剩下那惊鸿一瞥的绝世风华和腕间这千金难换的恩宠印记!
贾政立于一旁,看着儿子那副魂飞天外、痴笑迷醉的模样,再看看那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、昭示着无上荣宠的御赐之物,心头百味杂陈,翻江倒海。
他眉头紧锁,目光在宝玉痴迷的笑脸与那刺目的珠串间来回逡巡,最终化作一声沉沉的、充满困惑与荒诞的叹息,消散在喧天的哀乐与飞扬的纸钱之中:“这……这世道人心……莫非真的变了?难道……难道那些离经叛道、不务正业之举,反倒成了……成了青云直上的终南捷径?我……我这半生恪守的圣贤之道……竟不如……不如几卷闲书、几句疯话么?”
一股从未有过的迷茫与动摇,如冰冷的藤蔓,悄然缠上了他那颗刚硬而古板的心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