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炸响在这方暖阁!
宝玉瞬间懵了,瞳孔微微放大:金锁?对子?这……这从何说起?他只觉得一股奇异的热流猛地窜上耳根。
宝钗那白玉般的脸颊,“唰”
地一下飞起两朵浓艳欲滴的彤云,不知是病中余热还是羞臊难当,她急急嗔道,声音却失了平素的沉稳:“死丫头!
胡吣些什么!
还不快去给宝二爷沏碗热热的茶来!”
她强自镇定地转向宝玉,试图解释,语却泄露了心底的波澜:“小孩子家口没遮拦,宝兄弟万勿介怀。
不过是……不过是我幼时得了个癞头和尚的疯话,说什么须得錾在金器上,日日贴身戴着方能辟邪……怪力乱神,不足为外人道也!”
宝玉的好奇心,却如被点燃的干柴,轰然烧成了燎原之火!
他哪里还顾得许多,像个讨要心爱糖果的孩童,热切地凑近,眼中是纯粹的、不容拒绝的渴求:“好姐姐!
给我瞧瞧!
给我瞧瞧那金锁嘛!
就看一眼!
就一眼!”
那撒娇的意味,直教人难以抗拒。
宝钗被他缠得无法,颊上红晕更深,只得含羞带怯地,慢腾腾地从贴身大红色绫袄的襟口内,摸索着掏出那沉甸甸、金灿灿、光华流转的“不离不弃”
金锁。
宝玉如获至宝般接过,凝神细看,正面是“不离不弃”
,反面是“芳龄永继”
。
宝玉掰着修长的手指,口中念念有词:“莫失莫忘,仙寿恒昌……不离不弃,芳龄永继……”
他猛地抬起头,一双含情目瞪得溜圆,迸射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,声音都激动得变了调:“莺儿说得一点不差!
真真是一对儿!
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啊姐姐!
‘莫失莫忘’对‘不离不弃’,‘仙寿恒昌’对‘芳龄永继’!
字字珠玑,句句成对!
这……这难道不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?”
宝钗的脸颊已滚烫得能烙熟面饼,她一把夺回那犹带着体温的金锁,几乎是慌乱地塞回衣襟深处,仿佛那是个能灼伤人的烙铁,声音又羞又急:“巧合!
纯属巧合罢了!
宝兄弟你……你快离我远些,仔细过了这病气给你,那我可真是万死莫赎了!”
那娇嗔薄怒的模样,更添了几分动人心魄的丽色。
就在这“金玉良缘”
的谶语如蜜糖又如枷锁般笼罩下来,暖阁内空气粘稠得化不开,尴尬、羞赧、悸动、种种难以言喻的情愫交织碰撞,将一切推向未知的微妙顶点之时——
帘栊外,一个清泠泠、脆生生,却又仿佛浸透了冬日寒意的声音穿透而来:“林姑娘来了!”
锦帘“唰”
地一声被利落挑起,带进一股清冷的穿堂风。
门口婷婷立着的,正是那“闲静时如姣花照水,行动处似弱柳扶风”
,此刻眉眼间却凝着薄霜、唇边噙着一丝冷峭笑意的林黛玉!
黛玉的目光,如最精准的探针,甫一进门便牢牢锁定了暖炕上那面若桃花(在她看来分明是羞意难掩)的宝钗,以及旁边那个兀自沉浸在巨大“现”
中、兴奋得像个二愣子的宝玉。
这情景,像一根冰冷的针,猝不及防地刺入她的眼底!
菱唇轻启,那“林氏特制”
的九曲十八弯、含沙射影的调子便悠悠荡荡地飘了出来:“哟我当是谁呢,这般热闹喧阗,原来是宝姐姐这里藏了天大的喜事呀?”
她袅袅娜娜地走近,眼风却如淬了冰的小刀片,嗖嗖地刮向宝钗,“早知宝兄弟在此,我……我原是不该来的,倒显得我不知趣,生生搅扰了你们的清净!”
宝玉一见黛玉,仿佛从云端“金玉”
的美梦中骤然跌回冰冷的现实,那点旖旎心思瞬间冻结,浑身汗毛倒竖,立刻切换至“求生欲爆棚”
模式,堆起十二万分讨好的笑容迎上去:“好妹妹!
快别说这话!
外头风刀子似的,快来炕上暖和暖和!
我们也不过是……是闲话家常罢了!”
黛玉却并不就坐,只娉娉婷婷地立在宝玉身侧,一双含情目似嗔非嗔,眼波流转间尽是向宝钗飞去的无形刀光:“不来?那如何使得?岂不是显得我越不懂事、不近人情了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