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言语?唐突?轻狂?……可他那眼神,为何如此清澈真挚,竟让人生不出一丝恶感?”
未及她理清这纷乱心绪,宝玉已接着追问,带着孩子气的执拗:“妹妹尊名是哪两个字?”
“妹妹……可也有玉没有?”
黛玉被他目光所摄,依实轻声回答:“我没有玉。
你那玉是稀罕灵物,岂能人人皆有?”
话音方落,风云突变!
方才还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,骤然间化作狂怒的飓风!
只见他俊美的脸庞瞬间扭曲,眼中燃起骇人的火焰,猛地从项上扯下那块被奉若神明的“通灵宝玉”
——贾府视为命根、含玉而诞的神异象征——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掼向坚硬的金砖地面!
“什么劳什骨子!
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!
家里的姐姐妹妹都没有,如今来了个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!
可知这不是个好东西!”
“哐当——!”
一声刺耳惊心的脆响,如惊雷炸裂在死寂的厅堂!
那凝聚着无数传说与家族荣光的宝玉,在冰冷的地砖上痛苦地弹跳翻滚!
时间仿佛凝固了!
满室之人魂飞魄散!
贾母出一声凄厉的哀鸣,踉跄扑上前死死搂住宝玉,浑身筛糠般颤抖:“作孽的冤家!
你要打要杀只管冲人来!
何苦摔这命根子!
何苦啊!”
丫鬟仆妇们如梦初醒,尖叫着扑倒在地,手忙脚乱地摸索寻找。
黛玉更是如遭雷击,小脸瞬间褪尽血色,惨白如纸,纤弱的身子摇摇欲坠,脑中一片空白,唯有无数的惊惧与悔恨疯狂撕扯:“完了!
全完了!
是我!
是我一句话引燃了这滔天怒火!
这玉若有个闪失,我林黛玉纵是粉身碎骨也难赎其罪!
初来乍到便闯下如此塌天大祸,这贾府……还有我立锥之地么?爹爹……爹爹啊!”
绝望的寒流瞬间淹没了她。
千钧一之际,一道艳影如闪电般掠至!
王熙凤!
她眼疾手快,俯身拾起那无价之宝,细细一瞧,长吁一口气,随即堆起无比熨帖的笑容,嗔怪中带着哄劝:“我的好兄弟!
你瞧瞧你!
妹妹初来乍到,怎知你这命根子的来历?快戴上!
仔细老祖宗急出个好歹来!”
贾母也强压惊魂,顺着凤姐递来的台阶,编织出天衣无缝的谎言,老泪纵横道:“你这妹妹原是有的!
只是你姑妈走时,舍不得她这唯一的骨血,把那玉带了去……一则全了你妹妹的孝心,让她娘在地下有个念想;二则你姑妈在天之灵,看着那玉,也如同见着你妹妹一般了……”
字字泣血,句句含悲。
宝玉在这双重安抚下,将信将疑,终究被众人七手八脚哄着,将那通灵宝玉重新挂回颈间。
一场惊天风暴,终于勉强平息。
黛玉抚着依旧狂跳的心口,冷汗浸透了内衫,方才的惊魂一幕如烙印深深刻入骨髓:
这神仙似的表哥,竟是个性情暴烈如火的霹雳!
那温润表象下,是足以焚毁一切的岩浆!
那块玉,是悬于贾府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,更是触碰不得的逆鳞!
而外祖母方才那番急智与深情……深如寒潭,不可测度!
夜深人散,万籁俱寂。
黛玉被安置在贾母暖阁旁的大碧纱橱内,这是无上的荣宠。
王嬷嬷与雪雁在外间守夜。
躺在柔软得近乎虚幻的锦衾绣榻上,黛玉睁大了秋水明眸,望着帐顶繁复精密的缠枝莲纹。
窗外,更漏声一声声敲打着无边的寂静,远处值夜丫鬟极轻的脚步声,如同踏在她紧绷的心弦上。
这一日间的惊涛骇浪、悲喜交集、明枪暗箭,在她小小的脑海里翻腾不息,辗转难眠:
外祖母(贾母):至高无上的存在,慈爱如海,悲泪亦如海。
是依靠,亦是汹涌的漩涡。
二舅母(王夫人):端严沉静,深不可测。
对那“孽障”
宝玉,是爱恨交织的无奈与掌控。
琏二嫂子(凤姐):光华璀璨,翻手为云覆手雨。
似带刺玫瑰,近之灼人,远之……亦难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