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鹤眠的内心,像一块历经复杂地质运动形成的岩石,层理分明,坚硬的表象下,封存着炽热与脆弱的过往。
只有极少数力量,能像钻探一样,触及那些深埋的矿脉。
他的父母,是典型的商业联姻,一场精心计算的资源整合。
家里永远整洁得像样板间,气氛却冷得像停尸房。
父亲身边从不缺年轻鲜活的“助理”
,母亲则用珠宝和慈善晚会填充空洞的婚姻。
他们给予宋鹤眠最优渥的物质和最顶尖的教育,却吝于一个拥抱,一句“做得不错”
。
他曾无意中听到母亲对闺蜜抱怨:“……感情是最不稳定的资产,投入产出比极低。
维系关系,靠的是共同利益和制衡手段。”
这句话,像一句冰冷的咒语,在他年少的心中刻下深深的烙印。
他学会用成绩和能力来换取关注,学会用逻辑和计算来评估一切,包括人际关系。
他成了父母最“成功”
的作品——一个没有情感冗余、高效运转的机器。
他一度认为,这就是世界的运行法则,也是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唯一方式。
直到俞浡出现。
那个在拍卖会后台,眼睛里藏着星辰大海,却会为了一管没挤完的颜料而较真的年轻人,像一道完全不符合他认知体系的光,蛮横地照了进来。
最初,他试图用惯常的方式去“评估”
这份关系——风险极高,回报不确定。
但失败了。
俞浡不按他的逻辑出牌,他付出的关心,得到的回报是更纯粹的依赖与笑容;他偶尔流露的脆弱,换来的不是轻视,而是笨拙却真诚的抚慰。
俞浡的存在,本身就在无声地瓦解他信奉多年的“情感经济学”
。
沈恪是少数能在他面前口无遮拦的人。
那次醉酒事件后,沈恪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:“鹤眠,我以前觉得你这辈子大概就跟你那些财务报表过了。
没想到啊,你谈起恋爱来,跟个毛头小子没两样,不,比毛头小子还疯。”
宋鹤眠当时只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,没有反驳。
但内心深处,他知道沈恪戳破了某种真相。
在俞浡面前,他那些引以为傲的冷静、自制、运筹帷幄,常常不堪一击。
他会因为俞浡一句无心的“想你”
而心头软,会因为视频里他一个疲惫的眼神而焦虑整晚,甚至会像上次那样,情绪崩溃,不顾一切地飞越太平洋。
这种“失控感”
,对他而言是陌生而危险的,却也是……鲜活的。
他像一台常年频运行的精密仪器,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安全降频、甚至允许偶尔死机的环境。
俞浡是他的系统漏洞,也是他的安全模式。
他对俞浡的感情,早已越了简单的“爱情”
范畴。
那是一种更加复杂、深刻的共生关系。
他依然是强大的守护者,为他遮风挡雨,提供最坚实的物质和情感后盾。
但同时,他也在仰望俞浡。
仰望他在艺术世界里自由挥洒的才华,仰望他面对世界时那份未被世俗污染的赤诚,仰望他敢于直面内心、表达情感的勇气。
俞浡活出了他内心深处被压抑的、对“纯粹”
和“自由”
的渴望。
他用自己的智慧和经验引导俞浡认识世界的复杂,教会他策略和坚韧。
但更多时候,他觉得自己才是学生。
俞浡教会他感知细微的情感,教会他眼泪不代表软弱,教会他爱一个人,可以如此笨拙又如此真诚。
是俞浡,一点点教会他这个“情感哑巴”
如何重新开口说话。
他享受被俞浡依赖的感觉,那让他确认自己的价值和力量。
但他也清晰地意识到,自己对俞浡的依赖更深。
俞浡是他的情感锚点,是他纷繁世界里唯一的宁静坐标。
没有俞浡,他或许依旧能成功,但那个成功将是冰冷而空洞的。
俞浡是他“活着”
的证据,而不仅仅是“存在”
。
他恐惧失去。
距离、声名、资本……任何可能将俞浡从他身边带走的因素,都会触他
